而后的两天,槿风与阮安翻遍了东临国可能藏匿梦君的角角落落,却最终一无所获,而那所谓的迎神仪式也如期而至。
在国师府的安排下,槿风与阮安终于见到了那备受百姓称赞、实则居心叵测的迎神仪式。
阮安站在台下,看到国师身着白袍,真如能沟通天地的使者一样站在祭台的中央。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一道尖锐的声音响彻云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各路权贵,以及足够幸运的百姓,在耀眼的阳光下恭恭敬敬地向皇帝跪拜,并在得到皇帝的首肯后缓缓站起身,目光炯炯的注视着祭台上的一举一动。
皇帝将皇后安顿好后,便缓缓走到国师面前。
只见国师拿过侍女递上的金碗,用手蘸取了一些清水,在皇帝的额前、双肩各点了一下,便示意皇帝走到祭台中央。
“正午已到!”
举国瞩目之下,国师开始念动咒语。
随着咒语的念动,祭台周围开始狂风大作,原本阳光灿烂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
“来了!来了!真神马上就要降临了!”祭台下的百姓们欢呼着,不断跪拜以期待神明的到来。
但是,随着咒语的结束,原本应该被撕破云层的阳光照耀的老皇帝突然弯下腰去,鲜血从他的七窍中涌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皇帝痛苦的哀嚎传遍整个广场,而祭台下的百姓看到皇帝迅速干瘪的身体,陷入无尽的寂静之中。
随后,一名女子爆发出巨大的尖叫声,整个人群都开始躁动、疯狂逃窜。
望着祭台上干枯的身体,国师低下头,一个因过度兴奋而显诡异的笑容映在他的脸上。
隐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手指微动,一道金光撕破云层,照在了位于皇后身边的太子身上。
看到如此奇观,逃窜的人群又停下脚步。
“看!快看!太子身上!”
“那是!那是神明的首肯!那是真神的肯定!!”
人群又骚动起来。
“东临国国君生前作恶多端,最终遭受真神的惩罚!而如今,东临国在真神的指引下,将迎来新的国君!”言语间,国师的身上散发出屡缕金光,让在场的所有人不觉臣服。
说着,隐转过身去,面朝沐浴在阳光下的太子,弯腰颔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到国师的动作,祭台下的百姓也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双膝跪地,向新帝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空中,乌云散去,狂风停歇,好像在表达对新帝上任的喜悦,表达对东临百姓行为的赞赏。
而阮安与槿风看着祭台与广场上的闹剧,沉默不语。
阮安低垂着眼眸,不断深呼吸,以期缓解自己五脏六腑的疼痛,这种疼痛随着国师咒语的念出,越发尖锐刺骨,并在皇帝的身体被抽干之时达到顶峰。
阮安狠狠咽回从喉中涌出的鲜血,眉眼舒展。
他心中欣喜万分,因为他知道,他修改的阵法并没有被发现,他们的计谋成功了,公子成功在这阴谋中活下来了。
不过,他仍有一个重要任务,他需要在三年内找到解除诅咒的方式。
三年。
还有三年。
只有三年……
“阮安,如今我们该去哪儿找梦君?”槿风的疑问打破了阮安的沉思。
听罢,阮安闭上眼睛,若隐若现的红光向他四周扩散。
好一会儿,他睁开眼睛,望向国师府的方向,“公子的气息在往国师府靠近,我们走吧。”
“好!”
……
寻着梦君的气息,阮安与槿风停在了郁离院前。阮安深吸一口气,推开院子的大门。
梅花树下,梦君身着一袭白衣,眉眼低垂,靠着梅树的树干,呆呆地望着天空。
似乎没有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梦君只是坐着,静静地坐着,好似这尘世再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好似下一秒便要随风而去。
“……公子。”
看着梦君的身影,阮安一下子顿住了,心脏处那刺骨的疼痛也似是瞬间消失不见,他不由伸出手,颤抖着描摹着眼前的身形。
桃树下,梦君似是听到了阮安的呼唤。他不禁自嘲,自己怎么又精神恍惚了。
“公子!”熟悉的声音终于将梦君拉回现实,他缓缓转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眼前,是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是阮安红润的眼眶,是槿风思念的神情。
梦君感受到,自己在得知二人为救自己而身陨后建立起来的可笑的防御,似是终于破碎了。
但是,这种本该狂喜之时,他的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
他只能感受到自己踉跄着奔向他们的步伐,感受到拥抱时传来的熟悉的温度,感受到那曾流干了的泪水再次滚落脸颊,感受到混乱的脑海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是啊,槿风武力高强,而阮安是一只会法术的小狐狸,怎么会这么轻易的离开呢?怎么会舍得抛下自己离开呢?
哭着哭着,他又笑出了声。
“公子,这些天你被带去哪里了?我们找遍了东临国,但就是没找到你。”待梦君情绪彻底恢复后,阮安与槿风将他带到屋子里,点上了炉子。
“……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那儿了。”接过槿风递来的热茶,梦君抿了一口,继续说道,“那里是一个石洞,周围密不透风的,但是我也没有窒息而死。”
“那石头仿佛有生命一样,会发光,或许正是因为那个石头我才能正常呼吸吧……我不知道那儿是哪里,但是在那石洞里面呆着,我觉得很舒适,身体里好像出现了一种神奇的感觉。”
“梦君一直在那个石洞里吗?”槿风与阮安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怀疑过那平台,只是无法打开它,也无法感受到梦君的气息。
或许,又是那该死的阵法吧!
梦君点了点头,他的眼睛无意间朝右上方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又说道:“不过,昨晚我又昏睡了过去。今日醒来的时候,我就被绑在一个平台上面,头上的石壁画着一些符号。如果我没猜错,那或许是某种阵法吧?”
看着阮安和槿风点了点头,梦君并没有多问,而是接着往下说:“过了好久,那阵法泛着红光,而后我就失去了意识。再次等我醒来,我就出现在这里了,只是感觉身体好像比以往轻快不少。”
“没事的,公子回来就好了。不要想别的。”说着,阮安用脑袋蹭了蹭梦君的手,而后他道,“公子,我去收拾一下东西……而后,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好。”
看着阮安从房中出去,槿风快步上前,紧紧抱住梦君。而梦君也用力揽住槿风的腰,主动吻住那苍白而干燥的唇。
急切而缠绵,似是在诉说分离的痛苦与重逢的喜悦。
“对不起……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槿风将头埋在梦君的脖颈,原本硬挺的脊梁终是低垂下来。
他鼻尖酸涩,不断收紧双臂,像是想将梦君揉进自己的身体中,永不分离。
感受到槿风的失控,梦君轻轻地用手拍打着他的背部,低声安慰着。
过了一会儿,闷闷的声音从耳旁传来,“你,知道这是国师和皇帝的阴谋了?”
“……嗯。”
“我们离开这儿吧,我们三个人。”
“好。”
槿风将头埋在梦君颈间,贪婪的吮吸梦君身上的气息,敛下眼中的阴沉。
梦君,对不起……
再等等,再等等我。
一个晚上就好了,我明天就能追随你们而去了。
好一会儿,槿风终于松开梦君,称自己也去收拾收拾行囊,深深的看了一眼梦君后,他便离开了郁离院。
梦君望着槿风离开的方向,沉默不语。
每个人都有秘密。
他不说。
我便不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