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芬看着李天富有些落寞的笑了笑，拿起手上的退休证递给他：“我今天退休了。”
李天富高兴的笑了笑，随后又觉得不对，眼神里满是疑问：“退休？怎么这么快？你之前不是说要跟厂里提交申请的吗？而且这也不是按照车间待遇退休的。”
张兰芬望着厂子门口光秃秃的树丫，风卷着枯叶擦过脚边，声音轻得像叹息：“也不突然，到年纪了。忙活了大半辈子，也该歇歇了。只是这其中说来话长，回家说吧！”
李天富没在追问，而是跟张兰芬并排走着。
走出几步，张兰芬顿了顿，转头看向李天富，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以前总想着，等退休了就好好歇歇，真到了这一天，反倒有点空落落的。以后啊，就没人让你下班顺路等了。”
张兰芬故作轻松的说出最后一句话。
李天富赶紧接话，脸上带着点舍不得的笑意：“可不是嘛！这也太突然了！以后我上下班可就没伴儿了，连去老大店里吃早点都没伴儿了，以前跟你一起，每天早上凑一块儿，热热闹闹的，唠唠厂里的趣事，往后一个人吃，多孤单啊！”
张兰芬没在说话，好像也没在听李天富说话。
李天富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认识张兰芬这么多年，两人一起过了差不多三十年了。
他明显的能感觉到张兰芬并不开心，厂里估计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明明之前她还很期待退休的。
他把张兰芬的退休证装好，声音放柔：“退休了也好，你也终于能松口气，好好享受日子了。想去哪儿转转，或者想做点什么，都可以去。我偶尔也能请假陪你几天。或者去陪陪爸妈，他们也记挂你。”
她看着李天富一直找话，心里一暖，落寞淡了些，开口说道：“放心，我没啥事，再说吧，先好好睡几天，把这些年缺的觉补回来。”
两人并肩往家里走，路上没怎么再说话，只有脚步声伴着风声。
平时都是李天富催着张兰芬快走，今天却故意放慢了脚步，他知道，张兰芬是在和这个待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告别，也在和自己的大半生岁月告别。
上了一辈子的班，突然不用上了，还是会不习惯的。
回到家中，张兰芬和李天富说了吴金贵的事情。
李天富狠狠的拍了下桌子：“这人也太可恶了，他就是想塞人进来顶替你的位置，看你是个女人好欺负。”
张兰芬点点头：“我猜测也是这样的。”
李天富还在为张兰芬打抱不平：“这种人就该举报他，让他撤职。”
她抬头看向李天富，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我也不想再折腾了，都要退休了，我也没吃亏，犯不着为了他气坏身子。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最后倒被他用这种手段逼走。”
李天富拍着她的背，掌心带着稳稳的暖意，语气又心疼又笃定：“咽不下这口气咱就不咽。这不是你的错，是他吴金贵太不是东西，为了塞自己人，连老员工的脸面都不顾。你在厂里干了三十多年，从学徒到技术骨干，哪回厂里赶工期、解难题，你不是冲在前头？苦劳功劳堆起来比谁都高，他凭什么这么对你？”
他轻轻顺着张兰芬的后背，声音放柔了些，却依旧带着愤愤不平的咒骂：“你不想折腾是对的，犯不着跟这种人置气，气坏了身子才真不值当。但你也别憋在心里，想吐槽就跟我说，我陪着你骂他。往后退休了，咱日子过得比他舒心一百倍，让他看着眼红去。诅咒他早点被撤职。”
张兰芬笑了笑，握着李天富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她知道李天富是在骂给她听。
李天富顿了顿，看着张兰芬脸色好了许多，笑着补充：“再说了，咱也没真吃亏。你提前五年拿着退休金，天天能睡懒觉、逛早市，想吃啥想玩啥都没人管；他呢？还得在厂里勾心斗角，操心那些破事，指不定哪天就栽了。咱这是及时止损，捡着好日子过呢！对不对？”
张兰芬点点头：“的确是我占了便宜，说不定真像你说的，过几年他就倒霉了。”
张兰芬想起了上辈子味精厂的危机，时间具体是什么时候她忘记了，不过当时味精厂的确是换了个高材生当厂长，年轻有为，跟吴金贵半点关系没有。
想到这里她心情好了不少。
她抬头看向李天富，眼神里带着几分笃定，“过不了几年，厂里肯定要变天。到时候来个懂技术、会管理的新厂长，像吴金贵这种只会耍手段塞人的，根本站不住脚。迟早卷铺盖滚蛋。”
两人一起说着吴金贵的坏话，这么一想，心里的那点委屈又淡了几分。
如今自己提前退休，反倒避开了后续更多的糟心事。
她的决定没错。
“真要是这样，那可太好了！” 李天富眼睛一亮，语气也轻快起来，“到时候让他知道，不是他能随便欺负人的。你现在提前退休，正好能踏踏实实的休息，省得跟着他糟心。为这种人效力，还不如回家躺着。”
张兰芬笑着点头：“可不是嘛！现在想想，我这退休倒像是捡了个清闲。往后每天溜溜弯、种种花，再陪你去吃老大店里的早点，比在厂里防贼舒服多了。”
她靠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晚霞，心里一片通透。
上辈子的遗憾和不甘，好像都随着这次提前退休烟消云散了。
退休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她上辈子不知道。
现在她也可以好好感受一下，工资待遇比上辈子车间的工资多了十多块钱。
至于吴金贵，他有自己的路要走，该来的惩罚迟早会来，自己没必要再为他耗费心神。
“对了，” 张兰芬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李天富，“今晚出去吃吧！听说最近澄海饭店推出了新菜清炖甲鱼和炸全鸡，我们也去尝尝，活那么大年纪还没吃过甲鱼和炸鸡。”
李天富看她好了不少，也放心的笑得眉眼弯弯：“好啊！我也没吃过，等我给孩子们留个纸条，咱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