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这片识海唯一的基调。
然而此刻，这片死寂被一股源自核心的疯狂风暴彻底撕碎。
林玄策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绞肉机，剧痛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每一波都比前一波更猛烈，几乎要将他的神魂碾成齑粉。
他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在扭曲、崩解，那原本稳定如磐石的系统投影，此刻正像一个信号不良的老旧光幕，剧烈地闪烁、震颤，边缘溢出无数混乱的数据流，化作刺目的电火花，灼烧着他的识海空间。
“警告……宿……宿主……”
系统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标志性的、毫无感情的机械质感。
它变得断续、沙哑，充满了电流的杂音，仿佛一个溺水者在发出最后的求救。
每一个字都像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撕裂，艰难地挤出。
“有……有东西……正在……入侵……核心……权限……正在失控……无法……无法控制……”
这断断续续的警告声尚未结束，另一道声音，一道截然不同、却又同源的低语，毫无征兆地在林玄策的灵魂深处响起。
这声音充满了混乱、疯狂与诱惑，像是无数个怨魂的呢喃，又像是来自深渊的呓语。
“他在……他来了……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任何声音……它在骗你……我也在骗你……哈哈哈……”
两种截然不同的系统声音，一个惊恐失措，一个癫狂混乱，在他的脑海中交织成一曲毁灭的交响乐。
林玄策只觉得头颅欲裂，神魂像是被两股巨力向着相反的方向撕扯，那种痛苦超越了任何肉体上的折磨。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这股风暴彻底吞噬的瞬间，一道清冷如月华的剑意骤然亮起，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稳稳地护在了他摇摇欲坠的神魂之外。
剑意凝练至极，散发着凛冽而纯粹的气息，将那狂暴的识海震荡隔绝开来。
“玄策！守住心神！”苏青璃焦急的声音穿透了混乱，如同一道清泉注入他滚烫的意识。
她显然察觉到了林玄策的异常，毫不犹豫地以自身剑意为盾，为他争取宝贵的喘息之机。
与此同时，她没有丝毫迟疑，神念一动，唤醒了沉睡在灵纹剑中的另一股力量。
“剑姬，助我！”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识海，一道比苏青璃的剑意更加凝实、更加古老、带着一丝朦胧倩影的剑魂浮现而出。
正是灵纹剑姬的残魂！
她与苏青璃的剑意交相辉映，两股至强剑意化作一道璀璨的剑光壁垒，联手抵御着系统暴走引发的恐怖震荡。
识海风暴的中心，魇帝影使那模糊的身影却在这种混乱中显得愈发清晰。
他发出一阵低沉的、充满愉悦的笑声，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刺向林玄策最脆弱的神经。
“看吧，林玄策，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底牌。”他的声音带着猫戏老鼠般的嘲弄，“连你的系统都在背叛你，它正在发疯，正在试图吞噬你的一切。你还敢相信它吗？你所依赖的一切，都不过是更高级存在的玩物罢了。”
“闭嘴！”林玄策牙关紧咬，鲜血从嘴角溢出。
他强忍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将全部的意志力集中起来，试图执行一个最简单的操作——切断系统与外界的一切连接，将它彻底封锁。
然而，当他的意志触及系统核心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与绝望瞬间攫住了他。
他惊骇地发现，系统核心不再是那个熟悉的、纯粹的能量聚合体。
它的表面，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层薄薄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灰色雾气所覆盖。
这层雾气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更高维度的污染气息，仿佛是万物终结的具象化。
更可怕的是，原本应该由系统控制、用于吞噬外界能量的法则之力，此刻已经彻底失控。
它们调转了方向，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开始反噬林玄策自身的修为！
他经脉中奔腾的灵力，他好不容易凝练的道基，甚至是他血肉中蕴含的能量，都在被这股力量强行抽取、吞噬，然后转化为助长那灰色雾气壮大的养料。
这已经不是背叛了，这是同归于尽！
“没用的……”魇帝影使的笑声愈发得意，“你以为你是它的主人？你错了，你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容器，一个为‘他’的降临提供养分的温床。”
就在林玄策即将陷入绝望的深渊时，他识海深处，那枚一直沉寂的帝纹忽然绽放出一缕微弱却无比威严的金光。
一道苍老而虚幻的身影——帝纹老者的意识残片，再度浮现。
他的身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黯淡，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孩子……不要放弃……”老者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悲哀，“系统……它的降临并非偶然……这是大帝他老人家，在预感到末日将至时，留下的最后布局……它本该是希望的火种，是逆转乾坤的钥匙……”
老者顿了顿，声音中的无奈几乎要溢出：“但如今……它在漫长的岁月中，已被一股无法想象的意志所盯上……它的核心，被篡改了。”
篡改！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林玄策的脑海中炸响！
他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
为什么系统会引导他走向与魇帝为敌的道路，为什么它会发布那些看似疯狂却又总能带来巨大收益的任务。
原来，这背后一直有两股力量在博弈！
大帝留下的原始布局，和那股未知的入侵意志！
而现在，入侵者似乎占据了上风。
“我……该怎么做？”林玄策的意识发出一声嘶吼。
“融合……用大帝留给你的帝气……强行与之融合！”帝纹老者用尽最后的力量嘶吼道，“只有最纯粹、最霸道的帝皇意志，才能暂时压制那股外来的污染！这是唯一的办法！”
“啊啊啊啊！”
林玄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这吼声充满了不屈与决绝。
他不再试图切断连接，也不再防御，而是做出了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决定。
他主动敞开了自己的神魂与经脉，引导着体内那股源自太古大帝、霸道绝伦的金色帝气，如同一条苏醒的黄金巨龙，咆哮着冲向了那失控的系统核心！
“多源共鸣，给我启！”
这是他压箱底的手段，一种能够强行将不同源头的力量进行共鸣、融合的秘法。
此刻，他以自己的神魂为熔炉，以帝气为锤，要将这已经被污染的系统，重新锻造成属于自己的兵器！
“轰——！”
金色的帝气与灰色的污染意志，在林玄策的识海中发生了最剧烈的碰撞。
那瞬间爆发出的能量风暴，甚至让苏青璃和剑姬联手布下的剑光壁垒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林玄策的身体在外界剧烈颤抖，七窍同时流下鲜血，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
金光与灰雾疯狂地纠缠、吞噬、湮灭。
帝气的霸道，污染意志的诡异，两种力量的交锋，让林玄策的神魂在毁灭与重生的边缘反复横跳。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万年。
那疯狂蠕动的灰色雾气，在霸道绝伦的帝气冲刷下，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被强行压制回了系统核心的最深处。
狂暴的识海风暴渐渐平息。
系统投影重新恢复了稳定，虽然光芒比之前黯淡了许多，但至少不再闪烁。
那混乱的低语消失了，取而代ude之的，是那冰冷而熟悉的机械音，只是其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敬畏。
“警告……检测到外来意志侵蚀……正在启动最高权限压制……压制成功率……百分之七十三。”
“入侵者身份分析中……数据残缺……根据现有法则波动比对……疑似……‘诸天灭世者’的意志分身。”
诸天灭世者！
这个名字一出，连一旁的魇帝影使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他脸上的嘲弄笑容收敛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狂热与忌惮的神色。
“呵呵……呵呵呵……”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疯癫的意味，“原来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有资格被‘他’亲自污染了。林玄策，你以为你在挣扎？你以为你刚刚赢了一局？”
他抬起头，那模糊的面容仿佛穿透了识海，与林玄策的意志对视：“你错了。你每一次动用这被污染的系统，每一次与‘他’的意志对抗，都不是在削弱他，而是在与他建立更深的联系！你刚才的融合，更是主动为他打开了一扇回归的大门！你只是在加速他的回归！我们很快……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在真正的舞台上！”
话音落下，魇帝影使的身影不再停留，化作一缕黑烟，彻底消散而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玄策的识海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苏青璃和剑姬的剑意，以及帝纹老者那几乎消散的残影。
许久，林玄策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那双眸子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对未知的恐惧，只有一片前所未有的深邃，宛如藏着星辰生灭的无尽深渊。
他看向远方，目光仿佛穿透了这方世界的壁垒。
“看来，我要去一趟更高层次的世界了。”他轻声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然而，他自己清楚，识海的平静只是表象。
被帝气强行压制住的系统核心，就像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那股被他强行融合的吞噬能量，并未消失，而是化作一股股细微却无比狂暴的洪流，在他全身的经脉间游走不定，像是一群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那刚刚恢复稳定的系统，忽然又发出一声极轻、极低的呢喃，这声音只有林玄策自己能够听见，带着一丝被帝气强行扭转后的、绝对服从的冰冷。
“下一个目标……是‘诸天中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