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言深吸一口气,手腕悬在黄纸上方,目光沉静如水。指尖的狼毫笔饱蘸红浆,落下的瞬间,暗红的浆液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墨韵。运笔极快,时而重若千钧,在纸上刻下顿挫的痕迹,似要凿开无形的壁垒;时而轻如流萤,笔锋婉转游走,勾出灵动的弧线。
没有繁复的符箓纹路,只几笔利落的勾勒,便见五个模糊的虚影在墨迹中若隐若现——那是五鬼搬运符的核心印记,不求形准,只求意达。红浆随着她的手腕起落,在纸上晕染、凝固,渐渐显露出一股隐秘的张力,仿佛随时能勾动无形之力,完成那“搬运”的使命。
不过片刻,符成。抬手搁笔,纸上红痕未干,却已让人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之力。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只有窗棂偶尔被风撞得轻响。周小言坐在桌前,指尖捏着那张泛黄的五鬼搬运符,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念起口诀,尾音刚落,符纸便“腾”地浮了起来,在烛光里打着旋儿,转得两圈,突然散成五道细细的黑影,落地时已经化作五个寸许高的小个儿,弓着腰候在桌前,模样虽有些滑稽,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又对着符纸低念两句口诀,符面突然亮起一层薄雾,朝贾家而去,不肖片刻显露出贾张氏屋中的景象——土炕歪歪斜斜地靠着墙,炕桌上堆着没洗的粗瓷碗,墙角的木箱锁着把锈铁锁,连梁上挂着的干玉米串都看得一清二楚。
“去木箱里,把最底下的蓝布包取来。”符纸边缘立刻飘出五道细弱的黑影,像被风吹动的烟,悄无声息。
透过符纸的“眼”,周小言看得分明:黑影们落在木箱前,两个搭成梯,一个撬开锈锁,剩下两个警戒似的盯着炕上打呼的贾张氏。锁“咔哒”开了,最底下果然压着个蓝布包,黑影拎起包往回钻时,贾张氏突然翻了个身,黑影们瞬间定在原地,像钉在地上的墨点。直到贾张氏的呼噜声重新响起,它们才抱着布包溜回符纸里。
蓝布包凭空落在周小言面前的桌上,带着淡淡的尘土气。伸手掀开布角,里面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的钱票露了出来,红的绿的票子叠得整齐,底下还压着个金戒指,在烛火下闪着光。
周小言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五十块。挑了挑眉——这数,多半是老贾当年工伤去世的赔偿款。贾张氏平日里三天两头跟街坊哭穷,说家里揭不开锅,背地里却藏着这么多钱。
“藏得倒深。”冷笑一声,将钱票和戒指往桌上一推,对着符纸勾了勾嘴角,“再去,把她炕尾那条碎花裤头拿来,送到易大爷家去,塞他常穿的那件蓝布外套口袋里。”
符纸的雾气里,五道黑影立刻窜向贾家炕尾,花裤头收进符纸中,像一阵风似的飘出院子,直奔易中海家。透过符纸的“眼”,周小言看得清楚:黑影们从易家门缝钻进去,找到那件挂在墙上的蓝布外套,利落地将裤头塞进了外兜,整个过程没发出半点声响。
做完这些,周小言仍觉得不解气。盯着符纸里易家的景象,目光扫过墙角时,忽然停住了——那里的墙皮颜色比别处深些,隐约能看出填补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