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沙子细软温热,带着阳光的暖意。往海滩高处走了走,远远瞧见一道土黄色的长堤横在滩涂边缘,那是当地人筑的防潮堤,专门用来阻挡涨潮时的海水往内陆漫灌。堤身不高,却结实得很,堤上还长着几丛耐盐碱的野草,在风里轻轻摇晃。
周小言走到防潮堤下,靠在粗糙的堤壁上歇脚,把背篓卸下来放在旁边。背篓压得肩膀有些酸,她揉了揉肩,抬头望了望远处的村庄轮廓,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是离人烟近了些。
海风从防潮堤外漫过来,带着浓浓的咸腥味,混着沙滩上阳光晒出的温热气息。周小言靠在堤壁上歇脚,目光扫过沙滩——不少赶海的妇人正挎着篮子弯腰拾贝,孩子们光着脚丫在浅水里追跑,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闹声,一派热闹鲜活的景象。
歇得差不多了,正准备站起身,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的呐喊声,像是有不少人在吆喝。
周小言循声望去,只见海滩那头围了不少人,原本散落在各处赶海的人也都往那边涌,一个个伸长脖子往里看,还有人边跑边喊着什么,场面乱糟糟的。
周小言被人群裹挟着往前挪,耳边的哭喊声越来越清晰,那是一种失去至亲的、撕心裂肺的悲恸,听得人心里发堵。踮起脚尖,越过前面攒动的人头,终于看清了海滩上的景象。
只见不远处的沙滩上,停着一艘半翻的渔船,船身破损严重,显然是经历过剧烈的撞击。几个渔民正合力将渔船扶正,而在渔船旁边,两个妇人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年轻些的那个瘫坐在沙滩上,双手死死抓着一把湿漉漉的渔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嘴里反复念叨着:“他说去打渔,说二天就回来……怎么就……”
年老的妇人则由旁人搀扶着,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浑浊的眼睛望着翻倒的渔船,一声声地唤着名字,声音嘶哑,每一声都透着剜心的痛。
周小言的心猛地沉下去,黑影就站在旁边,浑身的黑气因为急促的动作而翻涌不定。又朝着老夫人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老人的衣袖,却穿了过去,连一丝褶皱都没带起来。黑影像是不甘心,又试了一次,这次更慢,几乎是贴着老夫人的胳膊往前挪,可依旧直直穿了过去,连老夫人鬓角的白发都没惊动。
“娘……”他嘴里含糊地动着,像是在唤人,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转头看见年轻妇人趴在船板上哭,黑影又踉跄着挪过去,抬手想扶她的肩膀。那只黑乎乎的手刚碰到妇人的衣裳,就像穿过一团雾气,从另一边露了出来。妇人浑然不觉,只是埋着头呜咽,眼泪把衣襟浸得透湿。
黑影急了,胳膊肘无意识地撞向旁边的船帮,可那船帮纹丝不动,他的胳膊却直接穿了过去。他站在原地,两只手在身前胡乱挥着,像是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捞不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哭断肝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