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安他捧着新抄的密信转身,晨光恰好落在两张信纸上,让字句都镀上一层暖光。走到宋霁面前躬身递上时,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见的郑重:“臣已照副本抄录完毕,请公主查验。”
宋霁指尖轻捻信纸边角,指尖触到宣纸上未全干的墨迹,还带着些微凉意。她垂眸看向那工整的小楷,日光穿过檐下悬着的竹帘,在字里行间投下细碎光斑,连带着周珩安垂首时鬓边落的一缕发丝,都染得柔软。
“有劳周大人了。”她声音轻缓,目光扫过信末落款,忽然抬眼看向他,“这几日扬州暑气渐盛,大人抄录时想必费了不少心神,库房新到的洞庭碧螺春,稍后让侍女送两罐去你府上。”
周珩安闻言抬头,恰好撞进她眼底盛着的晨光,慌忙又躬身:“臣不敢领公主赏赐,分内之事而已。”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了攥,指尖还残留着抄信时握笔的酸意,却在这温煦的晨光里,漫上一丝说不清的暖意。
远处巷子里传来卖花郎的吆喝声,混着檐角风铃轻响,让这寻常的清晨,竟多了几分绵长的意味。
宋霁指尖还停在信纸边缘,闻言抬眼时笑意漫进眼底,语调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件事我会交给我体己的人去办,这方面周大人可放心?”
周珩安刚要躬身应下,喉间的“放心”还未出口,就见宋霁指尖轻轻点了点信纸一角,话锋微转:“不然周大人也派个人跟着吧?也好两边照应有个商酌。”
他闻言便是一愣,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顿——原以为公主会全权处置,竟还顾及他这边的立场。怔愣间已躬身应道:“好。只是不知公主属意谁?府中属吏虽尽心,却怕难合公主心意。”
宋霁闻言嘴角笑意更甚,日光落在她发间珠钗上,映得眉眼愈发清亮:“周旭。他是你的体己人,办事妥帖,又知你行事分寸,交给你们,我才更放心。”
“是。”周珩安心头微动,应声时腰弯得更沉了些。方才抄信时残留的笔墨凉意,此刻竟被这一句话烘得全然散了,连带着檐外传来的蝉鸣,都似柔和了几分。他抬眼时,正见宋霁将信纸折好收入信封里,指尖动作轻柔,倒像是在护着什么要紧的宝贝。
“阿桃!”宋霁将锦盒轻轻扣上,清亮的声音越过门帘传到外间,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轻快。
门帘被轻轻掀开,阿桃捧着个描金食盒走进来,见厅内周珩安也在,忙敛衽躬身行礼,声音脆生生的:“公主,周大人!方才见厨房新蒸了藕粉糕,想着给您送来尝尝。”
宋霁笑着摆了摆手,将手中折好的信封递到她面前,指尖捏着信封一角,语气温和却带着吩咐的笃定:“糕先放着吧,眼下有件更要紧的事。你此刻便和周旭一道去办,遇事多和他商量,别莽撞,可好?”
阿桃眼睛一亮,立刻意识到了是什么事情。
阿桃连忙放下食盒接过信封,指尖捏得紧了些,脸上满是认真:“奴婢遵公主安排!定和周旭仔细办,绝不误事!”说罢又朝周珩安福了福身,脚步轻快地转身往外走,门帘晃动间,还能听见她去寻周旭时清脆的唤声。
“这几日扬州城里不太平,”宋霁目光落在院中信步的白鸽上,声音轻了些,“让他们俩去,既能把事办稳妥,也能少些引人注目的麻烦。”
周珩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那白鸽扑棱着翅膀落在廊下,忽然明白过来——公主早已把前因后果都算得清楚,连避嫌的细节都考虑到了。他正想开口道谢,就见宋霁转过身,随手拿起桌上的藕粉糕递给他一块:“尝尝吧,阿桃的心意,别辜负了。”
糕点入口清甜,还带着温热的香气。周珩安捏着糕点的手顿了顿,只觉得这甜意顺着喉咙往下走,竟连心底都暖了几分。他抬眼时,正见宋霁也咬了口糕点,眉眼弯着,晨光落在她发间,竟比院中的花还要明媚些。
“我们只需要静待他们的好消息。”宋霁指尖捏着半块未吃完的藕粉糕,唇边笑意仍在,目光却飘向了窗外那株石榴树,语气轻得像被风拂过,“只是不知,这个消息能把多少人从那火坑里带回来。”
话音落时,她眼底的光便暗了暗,方才还明媚的神色像蒙了层薄纱,连握着糕点的手指都微微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