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续)
“舍利雅,带医疗班跟我进营。” 卡沙的目光没离开那顶帐篷,手指攥紧了电话,“带三个能战斗的队员,把急救箱和消毒水都带上,注意隐蔽,从红薯地那边的缺口进,别走正门。”
电话那头顿了顿,舍利雅的声音立刻清醒了:“出什么事了?营里有情况?”
“现在说不清,” 卡沙的视线移回东侧的装甲车 —— 最前面那辆果然停了下来,一个戴着头盔的士兵从车顶探出头,手里拿着红色的喷漆,在沙地上画了个圈,“总之尽快,注意路边的动静,别被盯上。”
挂了电话,卡沙把平板塞回徐立毅手里:“你守在这里,让越塔把‘萤火虫’升到五百米 —— 这个高度能避开他们的雷达,监控装甲车的动向,一旦他们往难民营方向动,立刻用对讲机喊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让两个队员去东侧四百米的位置,埋两个铁皮桶,尽量往远引,能多争取一分钟是一分钟。”
徐立毅接过平板,立刻点头:“放心,我这就安排。对了,刚才小约瑟说,了望塔上能看到东侧沙丘后面有反光,一闪而过,不知道是什么。”
卡沙心里一沉。他快步走到了望塔下,仰头喊:“小约瑟,指给我看。”
小约瑟趴在了望塔的栏杆上,一只手紧紧攥着望远镜,另一只手指着东侧沙丘的顶端:“就在那里,卡沙哥,刚才太阳快出来了,有一点光闪了一下,像镜子反光,现在又没了。”
卡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雾已经比刚才散了些,能看到沙丘顶端的轮廓,却没看到任何反光。
他接过小约瑟递下来的备用望远镜,调整焦距反复扫过那片区域 —— 沙丘上只有稀疏的骆驼刺,歪歪扭扭地立着,没有任何金属物体的影子。
可他不敢掉以轻心:那反光大概率是侦察兵的望远镜镜片,对方在远处观察他们的营地,甚至可能已经摸清了战壕的位置。
“盯着那个方向,” 卡沙把望远镜还给小约瑟,指尖触到少年冰凉的手,“有任何动静,不管是反光还是声音,立刻吹紧急哨 —— 记住,是三短一长的节奏,别搞错。”
小约瑟用力点头,把望远镜重新架在眼前,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知道了,卡沙哥!我一刻都不眨眼!”
卡沙拍了拍了望塔的铁架,转身往红薯地方向走。
战术靴踩在沙地上,霜花已经开始融化,沙地变得有些湿滑,每走一步都会陷下去半寸。
雾还没完全散,贴在皮肤上,凉得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摸了摸腰间的伯莱塔,枪套上的霜已经化了,留下一圈湿痕,他把枪拔出来,检查了一下弹匣 —— 满的,子弹上没有锈迹,这是他早上刚装的。
走了大概两百米,对讲机突然响了,是徐立毅的声音,带着点急促:“卡沙!装甲车动了!往我们新埋的铁皮桶方向去了,但是…… 但是他们派了两个步兵下来,步行跟在后面,好像在查周围的动静!”
卡沙立刻停下脚步,蹲在一丛骆驼刺后面,透过雾的缝隙往东侧看。
果然,两个穿着沙色迷彩服的士兵从第二辆装甲车上跳下来,手里端着枪,猫着腰往这边走。
他们的动作很谨慎,每走几步就停下来观察,头盔上的夜视仪还没摘,在雾里闪着一点微弱的绿。
“让埋铁皮桶的队员撤回来,别暴露。” 卡沙对着对讲机说,声音压得极低,“你和越塔盯着那两个步兵,别让他们靠近战壕。”
“收到!” 徐立毅的声音刚落,对讲机里又传来越塔的声音,带着点电流杂音:“龙元,‘萤火虫’的电池只剩十分钟了,干扰快停了 —— 等电池耗尽,探测器就会恢复正常,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发现铁皮桶是假的。”
卡沙的眉头皱得更紧。十分钟,不够舍利雅他们绕到红薯地,也不够他赶到难民营。
他咬了咬牙,对着对讲机说:“越塔,让‘萤火虫’再往前飞一点,靠近探测器,把干扰调到最大 —— 就算电池耗完,也要让他们多混乱几分钟。”
“明白!”
卡沙挂了对讲机,继续往红薯地走。脚下的沙地越来越软,偶尔能踩到红薯藤的残枝 —— 是上次孩子们拔红薯时留下的,已经干硬了,踩上去 “咔嚓” 响。
他想起三天前,那个裹着黑头巾的老妇人拉着他的手说:“泽边的沙地不一样,底下藏着水呢,你看这红薯藤,就算天旱,也能活。” 当时他没太在意,现在却突然想起那老妇人的眼神 —— 笃定的,带着对这片土地的信任。
就在这时,他的卫星电话响了,是舍利雅。
卡沙接起电话,还没说话,就听到舍利雅带着紧张的声音:“卡沙!我们在去红薯地的路上,发现路边有两个空弹壳 ——9 毫米的,和伯莱塔的口径一样,但不是我们的人用的,弹壳上没有我们的标记!”
卡沙的心跳猛地加快:9 毫米口径,和潜入的侦察兵用的武器吻合。他压低声音:“你们现在在哪里?有没有看到人?”
“在红薯地西侧的铁丝网附近,” 舍利雅的声音里能听到风吹的 “呼呼” 声,“没看到人,但刚才听到红薯地里有脚步声,好像有人在里面逛。穆萨的电话打不通,电台也没回应,我担心……”
“别担心,” 卡沙打断她,目光扫过前方的红薯地 —— 叶子已经开始发黄,却还透着点绿,能藏人,“你们先躲在铁丝网后面,别进去。我刚才联系上穆萨了,他躲在红薯窖里,你们等我过去,一起找他。”
“好,我们等你。”
挂了电话,卡沙加快了脚步。
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阳光正挣扎着穿过云层,给沙丘镀上了一层浅金。
他能看到红薯地边缘的铁丝网,也能看到舍利雅他们的身影 —— 三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蹲在铁丝网后面,手里的枪对准了红薯地的方向。
就在他快要靠近铁丝网时,了望塔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铜哨声 —— 不是三短一长的紧急哨,是更密集的 “嘀嘀嘀嘀”,像被踩住尾巴的蝎子在尖叫。
卡沙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回头,看向东侧的装甲车 —— 那两辆步兵已经不见了,而最前面的装甲车,正掉转方向,朝着难民营的方向开过来!
对讲机里立刻炸开了徐立毅的声音:“卡沙!不好了!那两个步兵是诱饵!装甲车的探测器恢复正常了,他们发现铁皮桶是假的,现在正往难民营冲!还有,小约瑟说,刚才的反光又出现了,这次是两个,在难民营的北侧!”
卡沙的脑子 “嗡” 的一声。北侧是难民营的后门,没有铁丝网,只有一道简陋的木栅栏 —— 那两个侦察兵根本不是在东侧观察,是绕到了北侧,准备从后门进营!
他立刻对着对讲机喊:“舍利雅!你们立刻去难民营北侧,守住木栅栏,别让任何人进去!我去拦装甲车!”
“收到!”
卡沙拔腿就往东侧跑,战术靴踩在融化的霜水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的手紧紧攥着伯莱塔,视线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装甲车 —— 履带碾压沙地的声音越来越响,像闷雷在耳边炸,探测器的蓝色指示灯在阳光下格外刺眼,而难民营的蓝色帐篷,就在装甲车的正前方。
装甲车的炮口正缓缓抬起,难民营里的孩子们还在帐篷里发抖,而那两个侦察兵,已经摸到了木栅栏的边缘。
卡沙深吸一口气,把伯莱塔举到胸前,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 他必须拦住装甲车,哪怕只有他一个人。
卡沙的呼吸在胸腔里灼烧,但他没有减速。东方的朝阳正刺破云层,将装甲车庞大的阴影投在沙地上,像一头苏醒的金属巨兽。
就在装甲车的炮口即将对准难民营密集的帐篷时,卡沙猛地扑向侧面一个早已干涸的灌溉渠。几乎同时,他对着对讲机吼道:“越塔!给我装甲车右侧履带的实时画面!”
“收到!‘萤火虫’最后一分钟!” 越塔的声音尖锐。
卡沙的视线快速扫过战术平板,仅剩的微型无人机传回了实时图像——装甲车右侧履带与驱动轮的结合点清晰可见。他猛地从渠边探身,伯莱塔手枪被他稳稳双手握持,但他瞄准的不是装甲车的观察窗或射击孔,而是那片看似坚固的履带连接处!
“砰!砰!砰!”
特制的穿甲弹头脱膛而出,精准地打在履带销和链节上。火星四溅!第一轮射击似乎效果不大,装甲车只是顿了顿,继续前行。卡沙没有犹豫,清空弹匣,所有子弹都倾泻在同一点上!
“咔嚓——嘣!”
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响起,右侧履带应声崩断!断裂的履带如同一条死蛇般被甩脱,装甲车车身猛地一歪,右侧瞬间陷了下去,庞大的车体在原地笨拙地打了个转,炮口徒劳地指向了天空,彻底失去了冲击力和方向。
“履带断了!它动不了了!” 徐立毅在了望塔上兴奋地大喊。
与此同时,难民营北侧。
“砰!砰!”
清脆而短促的枪声划破空气,是舍利雅他们使用的制式步枪声,紧接着是一声闷响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对讲机里传来舍利雅冷静的汇报:“北侧清理完毕。两个,已确认无声。”
卡沙心中一块巨石落下,但眼前的威胁仍在。瘫痪的装甲车虽然失去了机动能力,但它的武器站依然能对难民营构成巨大威胁。炮塔正在缓缓旋转,试图重新寻找目标。
“立毅!火箭筒!” 卡沙对着对讲机大喊。
“明白!穆罕默德,接住!” 徐立毅的声音伴随着一个沉重的物体被抛下的风声。
一直在红薯窖附近策应的队员穆罕默德从隐蔽处冲出,利落地接住从了望塔上用绳索速降下来的火箭筒和一枚火箭弹。他迅速装填,扛起发射器,侧翼瞄准了瘫痪装甲车的发动机舱后部。
“为了营地!” 穆罕默德怒吼一声,扣动扳机。
“咻——轰!”
火箭弹拖着尾焰,精准地钻入了装甲车的尾部。一团巨大的火球裹挟着浓烟腾空而起,爆炸的冲击波让远处的卡沙都感到热风扑面。装甲车的炮塔在爆炸中猛地一震,停止了转动,火焰迅速吞噬了整个后半部分车身,里面的成员显然已无生还可能。
爆炸声在空旷的沙地上回荡,久久不散。
卡沙从灌溉渠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他看了一眼燃烧的装甲车残骸,确认它已彻底报废,然后立刻转向难民营北侧跑去。
当他赶到时,舍利雅和另外两名队员正站在木栅栏旁,脚下躺着两名穿着陌生迷彩服、装备精良的士兵,他们的夜视仪还戴在头上,但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光泽。舍利雅对着卡沙点了点头,示意威胁解除。
“穆萨呢?” 卡沙问。
“在这里!” 一个虚弱但清晰的声音从红薯地边缘的一个地窖口传来。只见穆萨有些狼狈地从里面爬了出来,脸上沾着泥土,但眼神明亮,“我听到爆炸声……结束了?”
“暂时结束了。” 卡沙走过去,扶了他一把。他环顾四周,燃烧的装甲车,被消灭的侦察兵,惊魂未定但安然无恙的队友和营地。阳光终于完全洒满大地,驱散了最后的晨雾,也照亮了红薯地里那些顽强生存的绿色藤蔓。
“清理战场,加强警戒。” 卡沙下达命令,声音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但我们还在。”
他弯腰拾起一片被踩烂的红薯叶,在指间捻了捻,那坚韧的触感,仿佛正是这片土地和守护它的人们不屈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