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收拾饭菜上桌的间隙,何瑞珠悄悄将张庆山叫到了一旁,将今天问到的话,尽可能简练的和张庆山复述了一遍。
张庆山越听脸色越阴沉,什么东西,还拿他的前途来威胁他亲妹妹?
当他张庆山是什么需要牺牲家人才能保全自己的草包吗?
就算真的因为救他妹妹出火坑,而被人陷害,前途尽毁,他张庆山也不会后悔。
靠着家里人的牺牲,来供养他读书多年,他张庆山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读书入仕,能反过来庇护家人。
如果为了什么狗屁前途,视自己妹妹的苦难而无动于衷,他张庆山也不要做人了。
何瑞珠也知道张庆山对于家人的看重,看着张庆山的脸色,何瑞珠怕张庆山一时冲动,就在今天把和离的事情闹出来,于是赶忙又道:“你且不要冲动,娘说了,这和离总得想出个章程来。
要是不能准备万全,拿不出来站得住脚的理由,就贸然闹了起来,到时候和离不成,小妹只怕还要多受些委屈。
娘的意思是先不要提和离一事,但也要你一会儿敲打一下他,好让他回去之后不要太过分。”
“好,我知道了,这事儿确实也要我们先拿出立得住脚的原由,不然小妹的日子只会更难,实在是不能急于一时。”
于是,张庆山也收敛了神色,笑着坐到了陈怀远身旁,说道:“说来前些日子,府学的先生还讲了件新鲜事,有户人家的儿子,当初贪图妻子美貌,将人娶进了门,可娶完人之后,又觉得自己妻子门第配不上自己。
于是不但默认了自己老娘磋磨儿媳妇,他在过了新鲜劲儿之后,对自己夫人也多有苛待,于是那女子饱受委屈。
后来那人差点儿中了进士,结果却传出来了那人苛待发妻,惹了主考官不喜,直接将人落了。”
张庆山知道,自己一日考不中,于陈家而言,自己家就处于弱势,除了旁敲侧击,警告一下他顾及自己的前途,他们能做的并不多。
听到了张庆山这么说,陈怀远很容易想到了自己当初求娶张静和的原因。
还不是因为张庆山第一次下场就中了秀才,接着就又考进了府学,但凡是知道张庆山的,都要称赞一句他前途无量。
读书的人何其多,科举四年一次,能考中的能有几个人?
陈怀远虽然一直在外吹嘘自家有个堂叔是京中四品大员,可他自己清楚,这个依仗虚得很。
别提给人家写书信了,他就算本人亲自去了长安城,都进不去人家的大门。
但是要是自己家大舅子能考中,他也能跟着沾些光,混个师爷之类的当一当,也算没白寒窗苦读这许多年。
张庆山哪里是在讲故事,而是在警告他,要是顾念自己的前途,就好好对待张静和。
可是他又想到了自己娶得这个妻子,大字不识一个,连和他一起吟诗作对都做不到,实在是无趣的紧,哪里比得过他那红袖添香的小妾。
不过他为了自己的将来,且先忍一忍吧,等自己有了前途,自然不再委屈自己。
红豆也不清楚大人们是怎么商量的,但是她也清楚,这些话,是张庆山在警告陈怀远。
可到底这警告就跟闹着玩似的,陈怀远要是真的能忌惮这些,就做不出来苛待小姑的事情。
现在他醉着,脑子转不过来,可能还多少能吓住几分,等陈怀远酒醒了,反应过来,只怕又会把这些话当成笑话。
既然要警告,红豆也不怕再加一把火,于是又道:“说来有一件事情,还未来得及给爹爹道喜。
之前麦子根据直犁改出来了曲辕犁,经由村长上报,此事已被县令知晓。夏县令也是个体察民情的好官,因此还特意来问了我们要什么赏赐,说是可以替我们和陛下讨赏。
我一想,身为大周子民,理应为大周皇帝陛下效力,于是我就回答了夏县令,小女不敢居功,全赖爹爹平日悉心教导。
爹爹寒窗苦读多年,只为学有所长,报效君王,夏县令听后,大为感动,在年前已经八百里加急,将此事以奏折的形式,报给了圣人。如无意外的话,爹爹在圣人那里,也是有了名号的。”
不就是吹牛嘛,他陈怀远能扯着一个关系远的不能再远的堂叔的虎皮,她借一借皇帝的势又如何?
只有让陈家实实在在地感觉到威胁,张静和的日子才能过得松快些。
反正东西确实是给皇帝报上去了,夏县令也保证了,奏折里一定会提到张庆山教女有方,至于陛下他老人家日理万机,能不能记得张庆山的名字,那就看命了。
红豆的话说完,陈怀远的酒都醒了大半,坐姿都跟着端正了不少,他似是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此言当真?”
红豆看着他,开口道:“小姑父莫不是喝多了,这种话,我如何敢信口胡说?谁扯谎敢把陛下扯上?是嫌自己脖子上的头长得太结实了些吗?
我虽然年纪小,但是也不傻,既然敢这么说,自然就是确有此事了。”
听到红豆说的话,原本还觉得前路未卜,有些惴惴不安的张静和,此时也好像有了几分底气。
自己大哥在皇帝那里都有了名,还怕哪门子四品官?
大嫂说的对,也就陈怀远那个草包,觉得四品官了不得,才到处拿着他那个远房堂叔耀武扬威,和皇帝比起来,四品官算的了什么?
陈怀远心里庆幸自己还没有做的太过分,只要这次回去好好哄一哄张静和,自己也还能跟着沾一沾大舅哥的光。
然后,陈怀远开始夹起来了桌子上的菜,吃了起来,刚送到嘴里,他就发现这味道十分不错,不比他在酒楼吃的味道差。
他又仔细看了看桌上的菜式,心道莫不是这张家人打肿脸充胖子,这顿饭菜看起来,居然比他们家年夜饭都要丰盛上几分?
何瑞珠看着他的反应,心底冷笑,真觉得自己家能养的起几个下人,就算得上大富大贵了,还不是一样没见过世面?
想着他刚进门时的那句话,何瑞珠没忍住,开口道:“都是一些粗茶淡饭,想来姑爷在县上,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了,自然是看不上这点儿农家菜的,这也没办法,毕竟我们日常也只能吃到这些,还请姑爷将就些。”
陈怀远觉得,何瑞珠这话,分明是在嘲讽自己,但是他此时只能呵呵应着,不敢表现出半点不满。
好不容易送走了陈怀远,麦子开口对红豆和小稻说道:“说来,这两天有些忙,我们还没有顾上去和李二哥李三哥拜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