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直看着皇上虽然生气,但是看向夏俊义的眼神又透着那么几分心虚,也猜到了这俩人一定是有事。
于是也熄了在大朝会上劝谏皇帝的心思,选择大朝会结束之后单独觐见皇帝。
于是陈直捏着手里的那只靴子,开口问道:“这是谁的靴子啊,还不拿回去,是想光着脚回家吗?”
此时一只脚支撑着身体,见靴子拿在陈直手里而不敢吭声的礼部尚书魏禹泽弱弱地开口道:“陈大人,这是下官的靴子。”
陈直顺着声音看过去,开口就问道:“不知魏大人对我有什么不满,竟然还要拿这木靴砸我。”
这下子,魏尚书也顾不上心虚了,直接解释道:“陈大人莫要误会,下官要砸的是韩御史,不过被他躲开了,可不是要砸您啊?”
陈直原本还想说韩御史也不能砸啊,就看见了礼部尚书那眼周一圈的淤青,明显就是被人揍的。
再想想刚刚魏禹泽说自己是砸韩御史的,韩御史这个平素弹劾了大半个朝堂的人,居然一言不发,也猜到了一些原因。
他还能说个什么,只在心里默默想着,这夏俊义可真够倒霉的,砸韩御史的,韩御史躲开了,朝着他飞过来,他也躲开了,就夏俊义落了个头破血流,也是真该呀。
太医终于从太医院一路小跑赶了过来,可怜胡太医头发都白了,跑的却十分快。
看见倒在地上被人扶着,头上还被人按了一张帕子止血,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想着赶紧行完礼好去救人。
刚要跪下,就听坐在上面的皇帝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虚礼,还不快看一看夏尚书如何了?”
于是胡太医直接跪在了夏尚书身边,伸手给他把脉,观察了一下他额头上的伤口,发现血已经差不多被止住了,于是给他上了些金疮药,又包扎了起来。
然后又施了几针,夏尚书才悠悠转醒。
胡太医见人醒来了,问道:“大人可还有什么不适?”
“晕,胡太医你不要晃了,我头晕。”
胡太医心下一沉,然后又问:“那大人可否想要呕吐?”
夏俊义感觉了一下,然后说道:“没有。”
胡太医这下又松了口气,对着皇帝回话道:“回陛下,夏尚书并无大碍,现下的情况,当是气血淤滞,清窍失养所致。
不过通过刚才的诊断来看,夏大人伤的并不是十分严重,只需要卧床静养多日,再佐以汤药,过上些时候就可以恢复了。”
夏俊义听说自己还要卧床静养多日,一下子看向皇帝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幽怨。
陈直将一切看在眼里,自然猜到了这大概是皇帝想出来的馊主意,等下了大朝会,他一定要好好劝谏一下陛下才是。
皇帝也觉得有些对不起夏俊义:“夏卿受苦了,来人,准备好软轿,送夏尚书回府静养。
今日动手之人,一律罚俸一年,这靴子是魏卿砸的,虽然你本意不是想伤害夏尚书,但是结果确是你造成的。
至于韩御史,此事到底也是因你而起,夏尚书的医药费,还有这些日子养病需要的补品,让你们二人负责了,你们可有异议?”
两个人哪里还敢有意见,在朝堂之上闹成这个样子,没有被贬官就偷着乐吧。
这当然不是因为皇帝心软,他只是觉得,今天这场闹剧,他是主因,看陈直看他的那眼神,他敢打赌,陈直肯定看出来了这事是他的主意。
等到大朝会结束之后,他估计就要挨骂了。
皇上发完火,又说完处置的办法之后,直接挥袖离去,大朝会就这么散了。
陈直却跟在皇帝后面去了紫宸殿,秦淮看了皇帝的模样,又看见了陈直憋了一肚子火气,猜到这是陈大人又要劝谏陛下了。
为了不让陛下觉得太丢脸,秦淮挥了挥手将伺候的人全都打发了出去,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起居郎。
陈大人骂的有多狠呢,据某位不能多言,只能悄悄如实记录的起居郎回想,陈大人那真是博学多才啊。
骂,啊不,劝谏起陛下来,那词汇量之丰富,感情之充沛,劝谏了一个多时辰,词都不带重复的。
直接把陛下劝谏的从一开始的心虚不敢还嘴,变成了后来气到脸红脖子粗地和陈大人对着吵。
陈直劝谏完之后,气也散了不少,神清气爽地走了。
等到人走了,皇帝对着秦淮,指的陈直离开的方向说道:“早晚我要砍了陈直的脑袋。”
陈大人对此并不知情,不过知道了也无妨,反正皇帝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之前和皇后娘娘这么说,还被皇后娘娘劝了回去。
就算真的要砍他也无妨,身为臣子,见帝王行为有失自该劝谏,就算真的因为劝谏而获罪,那他也会青史留名。
张庆山不知道朝堂上的热闹,收到了吏部的任职文书之后,被告知他三个月内可以到凉州任职就可以。
意思是他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回家和家人告个别,将家里的一切事情做个安排,也好放心地前往任上。
于是和房主商量好了退租的事情,将东西收拾好,就打算启程回光州了。
如今他是官身,有着任职文书在,路上的土匪轻易不敢动他。
现在又有了马车,回去也要方便上不少,收拾好东西,就带着何瑞珠和梅嬷嬷启程了。
原本张庆山觉得闹了这一出,自己在长安城中也就没有什么朋友了,谁知行至城外十里亭时,不少人都等在那里送他。
有欧阳山长和文鸿煊老先生,也有他万山书院的一些同窗,还有和他同科的进士。
大家都对他的遭遇表达了同情,同时又敬佩他不畏权贵,一身傲骨。
张庆山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因此得到个好名声,还真就是意外之喜。
欧阳山长和文鸿煊说了不少勉励他的话,还告诉他眼下的困境都是一时的,让他先忍上一忍,等此事过去,他们再帮忙从中斡旋。
话里话外都是劝他不要想不开,劝的张庆山都有些良心不安,要不是还有理智,他都想告诉二人是在演戏了。
和送行的人告别完,又走出很远的一段距离,张庆山遇见了等着他的封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