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山的晨雾总比别处柔些，像被山风揉碎的云絮，缠在松枝上，沾在林砚的衣袂间。他立在观星台的石阶上，指尖还凝着昨夜打坐时未散的灵气——筑基后期已卡了三年，丹田内的灵力像淤塞的溪流，任凭他每日引青崖灵脉滋养，始终冲不破那层无形的壁垒。
“林师兄。”
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轻快的喘息。林砚回头，见苏清瑶提着竹篮快步走来，篮沿露着半株带露的“醒神草”，她额角沾了点晨露，鬓边的青色发带被风吹得飘起来：“师父说碎月涧的凝露草该熟了，师兄也是去寻它？”
林砚颔首。昨日师父玄机子单独唤他，只说“碎月涧藏着你要的契机”，没再多言。青崖山七十二涧中，碎月涧最是险僻，涧底常年挂着瀑布，岩石滑腻，还常有青纹豹出没，寻常弟子极少去。他本想独自前往，却没想撞上同出玄机子门下的小师妹。
“师妹修为刚到筑基中期，碎月涧危险，不如我替你寻些凝露草来。”林砚道。苏清瑶却摆了摆手，从袖中摸出两张黄色符箓，递给他一张：“师兄放心，我带了‘御风符’，真遇着妖兽，跑还是跑得掉的。再说，两人同行，也能有个照应。”
她眼里亮闪闪的，带着初入修行界的鲜活劲儿。林砚看着那符箓上工整的朱砂纹路，知道是她熬了三夜画的，便不再推辞，接过符箓收入袖中：“那便走吧，午时前需返程，涧底雾重，晚了易迷方向。”
两人沿着山径往下走，晨雾渐渐散了些，露出涧边的乱石。碎月涧的水声从谷底传来，像滚雷裹在云里，闷闷的。越往下走，空气越湿，岩石上生满了青绿色的苔藓，踩上去发滑。苏清瑶走得慢，时不时要扶着旁边的树干，林砚便放慢脚步，走在她身侧，替她挡开斜伸出来的荆棘。
“师兄，你看！”苏清瑶突然停住脚，指着前方一块突出的岩石。那岩石半浸在瀑布溅起的水雾里，顶端生着三株淡紫色的草，草叶上凝着晶莹的露珠，在晨光下泛着微光——正是凝露草。
林砚刚要迈步，却突然按住苏清瑶的肩，示意她噤声。他指尖凝起一缕灵力，轻轻拨开身前的灌木丛，只见岩石旁的阴影里，卧着一只通体青黑的豹子，额间有三道银色纹路，正是青纹豹。那豹子闭着眼，耳朵却微微动着，显然已察觉有人靠近。
“青纹豹的皮毛刀枪难入，寻常法术伤不了它。”林砚压低声音，从袖中摸出长剑“青锋”，剑身在雾中泛着冷光，“我引它离开，你趁机去摘凝露草，摘了就往涧上跑，别回头。”
苏清瑶却摇了摇头，将竹篮塞到他手里，自己捏着两张符箓：“师兄，我画的‘惊雷符’能暂时困住它，我们一起动手，省得你独自冒险。”
不等林砚再说，苏清瑶已悄悄绕到岩石另一侧，指尖掐诀，将一张惊雷符往地上一按。“砰”的一声，符箓炸开，金色的雷光在雾中闪了一下，青纹豹猛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凶光，朝着雷光响起的方向扑去。
林砚趁机提剑上前，青锋剑带着灵力，朝着青纹豹的后腿斩去。那豹子反应极快，侧身躲开，尾巴像钢鞭似的扫过来，林砚急忙后跳，脚踩在湿滑的岩石上，险些摔倒。
“师兄，这边！”苏清瑶又按出一张惊雷符，雷光落在青纹豹的身前，逼得它不得不后退。林砚抓住机会，剑身上的灵力愈发凝实，他记得师父说过，青纹豹的软肋在颌下——那里没有厚皮保护，寻常灵力便能伤它。
他深吸一口气，引动丹田内的灵力，青锋剑朝着青纹豹的颌下刺去。那豹子察觉危险，想要仰头躲开，却被苏清瑶扔来的一根藤蔓缠住了前腿——是她从袖中摸出的“缠丝藤”，虽不是法器，却足够缠住妖兽片刻。
就是这片刻的耽搁，青锋剑已刺入青纹豹的颌下。豹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倒在岩石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苏清瑶快步跑过来，看着地上的青纹豹，拍了拍胸口：“还好师兄剑法厉害，不然我们今天可要麻烦了。”她说着，蹲下身去摘凝露草，指尖刚碰到草叶，却突然“呀”了一声。
“怎么了？”林砚问道。
“师兄你看，这岩石上有东西。”苏清瑶指着凝露草生长的岩石表面。林砚凑过去，只见岩石上刻着几道模糊的纹路，像是符文，又像是天然形成的裂纹。纹路间泛着淡淡的青色光晕，与青崖山的灵脉气息隐隐相合。
他伸手去摸那些纹路，指尖刚碰到岩石，一股温和的灵力便顺着指尖涌入体内，像是溪流汇入江河。这股灵力与他平日吸收的灵脉之力不同，更显纯粹，且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顺着他的经脉流转，最后汇入丹田。
丹田内原本淤塞的灵力，竟在这股韵律的带动下，开始缓缓流动起来。林砚心中一动，索性盘膝坐在岩石旁，闭上眼睛，专心感受那股灵力带来的变化。苏清瑶见他入定，便守在一旁，替他挡开周围的蚊虫。
那岩石上的纹路，竟似是一道古老的“引灵符”。只是这符并非人工绘制，而是天然形成，与碎月涧的灵脉相连，常年吸收天地灵气，早已生出灵性。林砚的指尖贴着纹路，能清晰地感受到符纹中蕴含的道韵——那是一种“顺”的道理，不是强行冲击瓶颈，而是像水流绕开礁石般，让灵力顺着经脉自然流转。
他往日修炼，总想着用蛮力冲破瓶颈，却忽略了灵力本身的韵律。此刻被这引灵符的道韵点醒，丹田内的灵力愈发顺畅，原本滞涩的地方，竟在那股温和的灵力滋养下，渐渐变得通畅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林砚突然感觉到丹田内的灵力猛地一涨，像是冲破了什么阻碍，一股精纯的灵力顺着经脉流转全身，连带着五感都变得清晰起来——他能听到涧底水流撞击岩石的细微声响，能闻到远处松针的清香，甚至能察觉到苏清瑶身上淡淡的灵力波动。
他睁开眼，指尖凝起一缕灵力，那灵力比往日更加凝练，泛着淡淡的青色光晕。——筑基后期巅峰！
“师兄，你突破了？”苏清瑶见他睁眼，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林砚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只觉得浑身轻快，三年的瓶颈，竟在这碎月涧的一块岩石前，轻易突破了。
“多亏了这岩石上的符纹。”林砚指着那些纹路，此刻再看，那些纹路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些，“这像是一道天然形成的引灵符，能引导灵力顺畅通行。”
苏清瑶凑过去看了看，却没看出什么门道：“难怪师父总说，青崖山处处是机缘，原来连一块石头都藏着玄机。”她说着，将摘好的凝露草放进竹篮里，“师兄，我们该回去了，再晚些，师父该担心了。”
林砚点头，又看了一眼那块岩石。他总觉得，这道天然符纹并非偶然，青崖山存在了上千年，不知还藏着多少这样的秘密。他将青锋剑收回剑鞘，接过苏清瑶手里的竹篮，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晨雾早已散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苏清瑶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跟他说几句话，语气里满是雀跃。林砚跟在后面，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安定的感觉——修行之路漫长，有这样的同门相伴，倒也不觉得孤单。
快到观星台时，林砚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碎月涧的方向。他总觉得，那块岩石上的符纹，似乎还藏着更深的秘密，只是以他此刻的修为，还无法完全领悟。或许，等他修为再进一步，便能解开这符纹背后的玄机。
他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跟上苏清瑶的身影。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青崖山的石阶上，渐渐与山间的暮色融为一体。而那碎月涧底的天然符纹，仍在静静吸收着天地灵气，等待着下一个能领悟它道韵的有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