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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心有归处

兴洛仓的硝烟如同疲倦的旅人,终于在暮色中渐渐散去,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复杂气息——淡淡的血腥味裹着谷物的醇厚,像是在诉说这场厮杀与守护的纠葛。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穿过仓门,给堆积如山的粮囤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那些金黄的粟米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是无数个沉甸甸的希望,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张须陀带着几名亲卫迎了出来。这位年近五旬的老将,脸上刻满了风霜,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鬓角的白发在风中微微颤动。他戎马一生,历经大小战役无数,此刻见到李世民翻身下马,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竟泛起了红意,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二公子,若非唐军驰援及时,兴洛仓今日怕是真的难保了!”

李世民连忙上前一步,双手扶起他,语气诚恳:“张将军言重了。兴洛仓是天下粮仓,保住它,便是保住了无数百姓的性命,我等义不容辞。”他的目光扫过仓门内侧那些高耸的粮囤,层层叠叠,几乎望不到头,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这不仅仅是粮食,更是乱世里百姓活下去的底气,是支撑着无数人熬过苦难的希望。

韦若曦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看到张须陀对李世民躬身行礼时的郑重,看到李世民扶起老将时的谦逊,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忧有些多余。这个年轻的二公子,说“为了百姓”,并非虚言。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手中紧握的父亲私印,铜印的棱角硌得掌心微微发疼,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父亲一生守护的东西,总有人在继续守护。

“韦小姐,”张须陀注意到了站在角落的韦若曦,转过身来,眼中带着真切的感激,“刚才若不是你引唐军从暗渠突袭,打乱了瓦岗军的阵脚,我军怕是真的撑不到援军到来。老夫替兴洛仓的百姓,谢过小姐的救命之恩。”说罢,他竟要躬身行礼。

韦若曦连忙侧身避开,脸颊微微发烫,语气带着几分局促:“张将军折煞我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换作任何人,都会这么做的。”

李世民看着她略显慌乱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这个总是安静的女子,看似柔弱,骨子里藏着的韧劲,却比许多男子还要强。他转头对张须陀道:“张将军,李密虽败,但瓦岗军主力未损,以他的性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卷土重来。我们需尽快加固城防,修补破损的城墙,同时派人快马将此事禀报父亲,让他早做准备。”

“二公子说的是。”张须陀连连点头,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我这就去安排,让人清点伤亡,修补工事,再派一队精锐快马去晋阳报信。”说罢,他便转身匆匆离去,步伐虽有些蹒跚,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果决。

当晚,兴洛仓的守将府里点起了明亮的灯火。府衙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齐,案几上还放着几本翻得卷了边的兵书。李世民、秦叔宝、张须陀围坐在案前,案上摊开着兴洛仓的布防图,三人正低声商议着防务。

韦若曦本想悄悄退下,给他们留出商议军机的空间,却被李世民叫住:“若曦小姐对瓦岗军的行事风格颇为了解,不如留下听听,或许能有新的见解。”

韦若曦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张须陀和秦叔宝,见他们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在角落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安静地听着。她想起在瓦岗寨时,李密议事总爱关起门来,只与几个心腹密谋,旁人多说一句便会惹来猜忌,更别说听不同意见了。而眼前的三人,虽职位不同,资历各异,却能坦诚相待,各抒己见。

秦叔宝指着布防图上的西侧沼泽地,沉声说道:“李密若再来,定会吸取上次的教训,不会再从东门强攻。西侧沼泽地看似难行,但若他派小股精锐偷袭,也并非没有可能。依我看,不如在沼泽地边缘设下陷阱,埋上尖刺和绊马索,再派一队人马埋伏在附近,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张须陀却摇了摇头,眉头紧锁:“秦将军所言虽有理,但沼泽地地形复杂,我军对那里的环境不如瓦岗军熟悉,若是设伏不成,反被敌军包抄,怕是会损失惨重。依老夫之见,不如以固守为主,加固四面城墙,多备滚石擂木,任凭他来攻,只要守住仓门,他便无可奈何。”

两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却都只是就事论事,没有半分戾气。李世民静静地听着,手指在布防图上轻轻点着,忽然开口道:“两位将军说的都有道理。不如这样,我们折中一下——先在沼泽地边缘悄悄设下陷阱,做好标记,让士兵熟悉地形;同时加固城墙,备好防御器械。若李密真的派兵从沼泽地偷袭,便引他们落入陷阱;若是他选择强攻,我们便固守待援。这样一来,进可攻,退可守,更为稳妥。”

秦叔宝和张须陀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二公子这个主意好!”秦叔宝抚掌道,“如此便可两全其美了。”

韦若曦坐在角落,听着他们的商议,心中暗暗佩服。李世民年纪虽轻,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沉稳和决断,总能在不同的意见中找到最佳的平衡点。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开口:“我或许……有个想法。”

三人都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几分好奇。韦若曦定了定神,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李密此人,最善用诈,且极为自负。他这次败走,心中定然不甘,定会留下眼线,探查我军动向。我们可以故意放出消息,说兴洛仓的粮草将分批次运往晋阳,护送兵力薄弱。李密贪功心切,定会再次派兵来劫粮,届时我们便可在必经之路设下埋伏,一网打尽,彻底打掉他的锐气。”

她话未说完,李世民已眼前一亮,猛地一拍案几:“此计甚妙!若曦小姐对李密的心思,倒是摸得透彻!”

张须陀也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赞赏:“韦小姐果然聪慧!李密如今急需粮草补充,听闻此事,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引蛇出洞之计,定能奏效!”

韦若曦被他们夸得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只是碰巧知道些他的习惯罢了,算不得什么。”

商议至深夜,秦叔宝和张须陀才各自离去,分头布置防务。守将府的院子里只剩下李世民和韦若曦,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青石板上,像铺了一层薄薄的霜。远处传来士兵巡逻的脚步声,还有风吹过粮囤的“沙沙”声,一切都显得格外宁静。

“今日之事,多谢你。”李世民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郑重,“若不是你冒险追李密,拖延了他的时间,又引秦将军从暗渠突袭,我们未必能如此顺利地逼退瓦岗军。”

“二公子言重了。”韦若曦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声音轻轻的,“我也是为了父亲。我不能让他的名声,被李密那样的人玷污。”

“令尊若在天有灵,定会为你骄傲。”李世民看着她,目光温和,“我已让人将那些伪造的文书全部烧毁,绝不会让它们再流传出去。韦城那边,我也会派人打点,让地方官好生照看韦大人的坟茔,绝不会让任何人再借此污蔑韦大人的清名。”

韦若曦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像是黑暗中忽然燃起的星火:“真的?”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期盼。

“自然是真的。”李世民笑了,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真诚,“我李世民向来说一不二。”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眼中的真诚像月光一样清澈,没有丝毫虚假。韦若曦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坚持和冒险,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值了。父亲一生守护的清名,终于有了被洗刷的希望。

“多谢二公子。”她深深一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努力没有让它掉下来。

李世民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心中涌起一股怜惜,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转身从廊下的架子上取下一件披风——那是他带来的备用披风,料子厚实,还带着白天阳光晒过的温度。他轻轻将披风搭在韦若曦的肩上,动作轻柔:“夜里凉,披上吧,小心着凉。”

披风上的暖意从肩头蔓延开来,一点点渗透到心底,驱散了深夜的寒意。韦若曦拢了拢领口,鼻尖忽然一酸。她想起在晋阳时,他递来的那瓶安神药,药香清苦却安心;想起他说“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时的坚定眼神;想起他此刻为自己披上披风的温柔……这些细微的善意,像暗夜里的星光,虽然微弱,却照亮了她在乱世中踽踽独行的路。

“二公子,”她轻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来……你真的会让天下太平吗?”这个问题,她在心里问了无数次,问过自己,问过逝去的父亲,也问过这颠沛流离的乱世。

李世民望向远处的粮仓,月光下,那些粮仓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守护着无数人的希望。他沉默了片刻,语气无比坚定,仿佛在对自己立誓,也仿佛在对天下百姓承诺:“会的。我父亲举义,不是为了争夺天下,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让百姓能吃饱饭,睡安稳觉,不再受战乱之苦。若有朝一日,我能执掌天下,定当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兴修水利,鼓励农桑,绝不让隋朝的悲剧重演。”

韦若曦看着他眼中的光芒,那光芒比天上的星光更亮,比地上的月光更暖,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力量。她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可以相信的人,找到了值得为之努力的方向。

“若有需要我做的,二公子尽管开口。”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无论是做文书,整理卷宗,还是……还是再做一次‘内应’,我都愿意。”

李世民笑了,笑容里带着欣慰:“不会再让你做内应了,太危险。”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等回到晋阳,我向父亲举荐你,入府中做记室,如何?我看过你写的字,娟秀却有力,心思又如此缜密,再合适不过了。”

韦若曦愣住了,眼中满是惊讶。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有这样的机会,能堂堂正正地做事,能为父亲正名,能为这乱世的太平出一份力。随即,她的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像久旱逢甘霖的花朵,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多谢二公子!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那一夜,兴洛仓的月光格外明亮,照亮了院中的那棵石榴树,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照亮了两个年轻人心中的希望,像两颗相互吸引的星辰,在乱世的夜空中,找到了彼此的轨迹。他们都知道,前路依旧布满荆棘,战乱、阴谋、背叛,或许还会接踵而至,但只要心怀信念,彼此扶持,总有一天,能走到太平盛世的彼岸。

三日后,消息传来,李密果然如韦若曦所料,再次派兵袭扰粮队。这支瓦岗军精锐,本以为能轻易得手,却不想一头撞进了唐军早已布好的埋伏圈。秦叔宝率领的骑兵从两侧山谷冲出,张须陀则在正面率军拦截,前后夹击,瓦岗军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经此一役,李密元气大伤,再也无力攻打兴洛仓,只能率领残部狼狈退回瓦岗寨。

消息传回晋阳,李渊正在府中与谋士们商议西进长安的计划,听闻此事,顿时抚掌大笑,对李世民赞不绝口:“我儿有勇有谋,可喜可贺!那个韦氏女,果然是个人才,有胆有识,当好好用之。”

“父亲,”李世民趁机说道,“儿臣想请她入府中做记室,协助处理文书事务,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李渊沉吟片刻,目光深邃,缓缓道:“可以。但你要记住,乱世之中,人才可用,却不可不防。此人来历复杂,又是罪臣之女,虽有功劳,也需多加留意,不可全然信任。”

李世民明白父亲的顾虑,躬身道:“儿臣明白,请父亲放心。”

七月底,暑气渐渐消退,天气有了一丝凉意。李世民带着韦若曦,以及得胜的唐军,踏上了返回晋阳的路。马车行驶在汾水岸边,两岸的庄稼长势正好,绿油油的禾苗在风中摇曳,像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生机勃勃。

“你看,”李世民掀开马车的窗帘,指着田野里正在劳作的农人,他们有的弯腰插秧,有的挥着锄头除草,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虽然衣衫破旧,手脚沾满了泥土,却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只要给他们一点安稳,一点希望,他们就能像这庄稼一样,顽强地生长,长出满满的希望。”

韦若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阳光洒在农人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民心如田,你善待它,它便给你丰厚的回报;你苛待它,它便会荒芜贫瘠”,此刻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嗯。”她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憧憬,仿佛已经看到了天下太平的景象——田野里稻谷飘香,村庄里炊烟袅袅,孩子们在路边嬉笑打闹,再也没有战乱,没有饥饿,没有颠沛流离。

马车继续前行,轱辘轱辘地朝着晋阳的方向驶去,朝着未来的方向驶去。义旗已经举起,暗战已经落幕,但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在这乱世的棋盘上,每个人都是棋子,身不由己,却也都是执棋人,能在有限的空间里,做出自己的选择。

韦若曦知道,自己这颗曾经身不由己的棋子,终于找到了落子的方向。

晋阳的城门越来越近,高大的城楼在阳光下巍峨矗立,城楼上的“唐”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即将到来的新时代。韦若曦握紧了怀中的父亲私印,感受着那冰冷的铜温,心中无比安定。

她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多少挑战,她都不会再退缩,不会再迷茫。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身后有值得信赖的人,身前有值得守护的希望。而这乱世的棋局,终将在他们的手中,走出一条通往太平的光明大道。

马车驶入晋阳城门时,正是午后。阳光透过城门洞的阴影,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像一幅流动的画。守城的士兵见是李世民的队伍,纷纷躬身行礼,甲胄碰撞的脆响混着百姓的喧闹,织成了一幅鲜活的晋阳市井图。

韦若曦掀开车帘一角,看着街两旁的景象——布庄的幌子在风里招摇,杂货铺前堆着成捆的麻线,卖胡饼的摊贩正吆喝着,油香飘了满街。与兴洛仓的肃杀不同,晋阳城里透着一股踏实的烟火气,连空气里都带着粮食和草木的清香。

“这便是晋阳了。”李世民的声音从旁传来,他不知何时也掀了帘子,目光落在街边一个捏糖人的小摊上,“比洛阳热闹些,也安稳些。”

韦若曦点头。她去过洛阳,那里虽繁华,却总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紧绷,不像晋阳,连石板路上的车辙都透着从容。正看着,一个扎着总角的孩童举着糖人跑过,差点撞到马车上,被身旁的妇人一把拉住,嗔怪着塞进怀里。那孩童咯咯地笑,声音像银铃。

“你看,”李世民指着那对母子,“这就是安稳。”

韦若曦的心轻轻一动。她想起韦城的小时候,父亲也常带她去逛集市,买一串糖葫芦,看一场皮影戏。那时的日子,就像这晋阳的阳光,暖烘烘的,带着甜味。

马车在李世民府邸门前停下。府门不算奢华,朱漆大门上挂着“李府”的匾额,铜环被摩挲得发亮。门房见二公子回来,忙不迭地跑出来牵马,看到韦若曦时,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却识趣地没多问。

“先住下再说。”李世民引着她往里走,穿过前院,绕过回廊,来到一处雅致的小院,“这里以前是我读书的地方,清净,你暂且住这儿。”

小院里种着几株海棠,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层粉雪。正屋窗明几净,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墙角立着个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书。韦若曦摸了摸案上的砚台,砚池里的墨还带着湿润的光泽,显然常有人用。

“多谢二公子。”她转身道谢,却见李世民手里捧着个木匣,正从外面走进来。

“这是给你的。”他把木匣放在案上,打开来——里面是一套崭新的素色襦裙,还有几卷上好的宣纸,一锭徽墨。“入府做记室,总要有身像样的衣裳。宣纸和墨,你平日里写字用。”

韦若曦看着那些东西,喉头有些发紧。自父亲去世后,除了春桃,再没人这般细致地为她着想。她想说些什么,却见李世民已转身,只留下一句:“歇着吧,晚些时候我让人来叫你去见父亲。”

待他走后,韦若曦才打开木匣,指尖拂过襦裙的布料,柔软得像云朵。她忽然想起春桃,那个跟着她从韦城逃出来的丫鬟,在晋阳时被安置在城外的庄子上。她忙唤来府里的侍女:“麻烦姐姐帮我去城外庄子上接个人,名叫春桃,是我的丫鬟。”

侍女应了,脚步轻快地去了。韦若曦坐在窗边,看着院中的海棠花,心里渐渐踏实下来。这晋阳,这李府,竟让她生出了几分家的感觉。

傍晚时分,春桃果然被接了来。小姑娘一进门就扑过来,抱着韦若曦哭:“小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丫头,哭什么。”韦若曦拍着她的背,眼眶也热了,“这不是见到了吗?”

春桃这才擦干眼泪,打量着院子,眼睛瞪得溜圆:“小姐,这里真好!比咱们在洛阳住的破院子好多了!”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竟是半块干硬的麦饼,“我给你留的,怕你路上饿着。”

韦若曦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暖。她把麦饼放回布包:“我不饿,府里有吃的,你留着吧。”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是李世民的亲卫:“韦小姐,二公子请您去前厅见唐公。”

韦若曦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襟。春桃忙帮她把头发梳得整齐些:“小姐别怕,唐公是好人。”

她跟着亲卫穿过几重院落,来到前厅。厅里灯火通明,李渊坐在主位上,穿着藏青色的锦袍,面容威严,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沉淀。李世民站在一旁,见她进来,微微点头示意。

“草民韦若曦,见过唐公。”韦若曦躬身行礼,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怯场。

李渊打量着她,目光锐利,像是要把人看透。半晌,才缓缓开口:“你便是韦冲的女儿?”

“是。”

“兴洛仓之事,世民都跟我说了。”李渊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你胆识不错,也有智谋。只是,你可知我为何要留你在府中?”

韦若曦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唐公是惜才之人。”

李渊笑了,笑声不高,却带着分量:“也算,也不算。我留你,是因为你父亲韦冲。他守韦城时,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此人忠勇,可惜了。”他放下茶盏,“你既入我府中做记室,当守府中规矩,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做的别做。做好你分内之事,我保你父亲的冤屈,总有昭雪之日。”

“谢唐公。”韦若曦再次躬身,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从前厅出来,夜色已深。李世民送她回小院,两人并肩走在回廊上,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

“父亲就是这样,话不多,却算得周全。”李世民打破沉默,“他答应的事,总会做到。”

“我知道。”韦若曦点头,“唐公是成大事的人。”

“那你呢?”李世民忽然问,“将来想做些什么?”

韦若曦愣了愣,这问题她从未想过。以前只想为父亲平反,活下去。可现在,看着晋阳的安稳,看着李世民眼中的光,她忽然有了新的念头。

“我想看着天下太平。”她轻声道,“想看着像春桃、像狗剩那样的人,都能有饭吃,有地方住,不用再颠沛流离。”

李世民停下脚步,转头看她。月光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眼神却亮得惊人。他忽然笑了:“会的。到时候,我请你去长安的曲江池,看最热闹的灯节。”

“好啊。”韦若曦也笑了,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回到小院时,春桃已煮好了热水,正等着她。“小姐,唐公没为难你吧?”

“没有。”韦若曦洗了手,坐在镜前,“以后,我们就在这儿住下了。”

春桃喜滋滋地应着,给她梳发时,忽然道:“小姐,我刚才听府里的丫鬟说,二公子还没定亲呢。”

韦若曦的脸“腾”地红了,拍了她一下:“胡说什么,赶紧睡去。”

春桃吐了吐舌头,笑着跑开了。韦若曦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发烫,心跳也快了几分。她摸了摸头上的素银簪,想起李世民说的曲江池灯节,嘴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

窗外,海棠花在月光下静静绽放,像无数个藏在夜色里的梦。韦若曦知道,从今夜起,她的人生,将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逃亡,不再是挣扎,而是有了方向,有了盼头,像这晋阳城里的烟火,虽平凡,却温暖而坚定。

而属于她和李世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这乱世的风,或许还会吹很久,但只要心有归处,便不怕路远。

翌日清晨,韦若曦刚洗漱完毕,春桃就端着早饭进来,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小姐,二公子让人送了东西来,说是给您的。”

说着,春桃从门外拎进一个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还有一碗温热的杏仁酪。“二公子说,您刚到府里,怕是吃不惯府里的大锅饭,特意让小厨房做了这些。”

韦若曦看着那些点心,心头泛起一丝暖意。她拿起一块莲蓉酥,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确实合她的口味。正吃着,忽然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李世民正站在海棠树下,手里拿着一卷书。

“看来合你胃口?”他笑着问,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

“多谢二公子费心了。”韦若曦起身道谢,脸颊微热。

“举手之劳。”李世民走进来,将手里的书递给她,“这是《史记》的抄本,我看你案上缺些书,先拿去看看。”

韦若曦接过书,指尖触到书页的温热,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多谢二公子。”

“今日没什么事,要不要去府里的书房看看?”李世民提议,“那里藏书不少,或许有你感兴趣的。”

韦若曦自然应允。两人并肩穿过回廊,来到李府的书房。这里比她住的小院大了不少,书架从地面一直顶到房梁,摆满了各类书籍,从经史子集到兵法谋略,甚至还有几本西域传来的异域文书。

“这些书大多是父亲和兄长收集的,”李世民介绍道,“有些是孤本,可得小心些翻。”

韦若曦走到一个书架前,抽出一本《汉书》,翻开一看,里面竟有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苍劲有力,显然是常有人翻阅。“这是唐公的批注吗?”

“是,父亲看书总爱批注几句,”李世民凑过来看了一眼,“这一段说的是韩信带兵,父亲说‘将者,智、信、仁、勇、严也,缺一不可’,你看这批注,是不是很有道理?”

韦若曦仔细看着那些批注,确实字字珠玑,不由点头:“唐公见解独到,令人佩服。”

两人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上午,时而讨论书中的典故,时而说起各地的风土人情。韦若曦没想到李世民不仅精通兵法,对诗词歌赋也颇有研究,说起江南的烟雨、塞北的风沙,都如数家珍,听得她心生向往。

“等天下太平了,我带你去江南看看,”李世民忽然道,“那里的三月,桃花开得像海一样,还有乌篷船,坐在船上看两岸的风景,比书上写的还要美。”

韦若曦心头一跳,抬头望他,正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像盛着整个春日的阳光。她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书页,耳尖却悄悄红了。

中午在书房外的小厅用饭,简单的四菜一汤,却做得精致可口。李世民说起他年少时去辽东的经历,说那里的雪下得能没过膝盖,夜里宿在帐篷里,能听到狼嚎,吓得他紧紧攥着父亲给的短刀,整夜不敢睡。

韦若曦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后来啊,”李世民笑了,“后来兄长给我讲军中的故事,说狼也怕人多,只要气势上不输,它们就不敢靠近。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醒来时发现兄长守了我一夜,刀就放在我枕边。”

他说得轻描淡写,韦若曦却听出了其中的温情,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眼眶微微发热。

“不说这些了,”李世民见她神色,连忙转移话题,“下午带你去府里的演武场看看?最近新到了一批弓箭,或许你会感兴趣。”

韦若曦点头应好。她虽不擅长武艺,却也想看看李世民在演武场上的样子。

演武场就在府后园,开阔的空地上立着几个箭靶,几个侍卫正在练习射箭。李世民拿起一张弓,试了试拉力,递给韦若曦:“试试?”

韦若曦接过弓,只觉得沉甸甸的,拉了一下竟没拉开。李世民从身后扶住她的手,教她如何搭箭、拉弦、瞄准。“左手稳住,右手拉弦,眼睛盯着靶心,呼气,放!”

随着他的话音,箭矢“嗖”地射出,虽没中靶心,却也落在了靶上。韦若曦惊喜地回头,正对上李世民含笑的目光,两人离得极近,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畔,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不错啊,第一次就能射中靶,很有天赋。”李世民松开手,退开半步,“再来一次?”

韦若曦定了定神,按照他教的方法再次拉弓,这一次,箭矢离靶心更近了些。

阳光洒在演武场上,侍卫们的呼喝声、箭矢破空声混杂在一起,韦若曦看着李世民挽弓射箭的模样,他身姿挺拔,每一次拉弓都显得游刃有余,箭矢射出,十有八九都中靶心,引得周围侍卫阵阵喝彩。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或许就是她一直期盼的安稳。没有颠沛流离,没有阴谋诡计,只有书里的智慧,箭靶上的准头,还有身边这个人带来的、触手可及的温暖。

傍晚时分,两人并肩回小院,海棠花落在肩头,像撒了把碎粉。韦若曦低头看着花瓣,忽然轻声道:“二公子,多谢你。”

李世民脚步微顿,转头看她:“谢我什么?”

“谢你……”韦若曦想了想,笑道,“谢你让我觉得,这里像个家。”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抬手拂去她肩头的花瓣:“那便把这里当成家吧。”

晚风拂过,带着海棠的清香,也带着两人之间悄然滋生的、难以言说的情愫。韦若曦知道,这乱世或许还未结束,但她的心,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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