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贞观初暖
第二节:琴音解隔阂
贞观十年,长安的静心苑已添了几分少年意气。十二岁的李承乾身着锦缎劲装,正挥着马鞭在苑内的空地上抽打一棵小柳树,树皮被抽得斑驳,枝叶散落一地。
“太子殿下,不可啊!这柳树是贵妃娘娘亲手栽种的,您若是打坏了,娘娘定会伤心的!”乳母焦急地上前阻拦,却被李承乾猛地推开。
“滚开!本太子想打便打,谁敢管我!”李承乾满脸戾气,手中的马鞭又挥向一旁的花盆,青瓷花盆应声碎裂,泥土与花枝溅了一地。
他自小被立为太子,李世民与窦红线对他寄予厚望,却也因忙于朝政,时常疏于陪伴。近年来,李世民对他的课业与品行要求愈发严格,动辄训斥,李承乾心中积怨渐深,竟渐渐变得叛逆不羁——逃课、捉弄太傅、损毁器物,成了宫中人人不敢多言的“小霸王”。
恰逢窦红线从洛阳考察义馆归来,刚进静心苑,便见此情景。她眉头微蹙,却并未呵斥,只是缓步走到李承乾面前,轻声道:“乾儿,放下马鞭。”
李承乾见是窦红线,眼中的戾气稍减,却仍倔强地握着马鞭,不肯松手:“母妃,父皇又骂我了!说我课业不佳,不如弟弟李泰聪慧,还说我不配做太子!”
原来,今日上午,太傅将李承乾的课业呈给李世民,字迹潦草,策论更是言之无物。恰逢李泰捧着自己注解的《汉书》上前,李世民一时兴起,便拿两人对比了几句,语气重了些,竟让李承乾记恨在心。
窦红线轻轻抚去他衣袖上的尘土,拉着他走到琴亭坐下:“父皇并非觉得你不配做太子,他只是恨铁不成钢。你是大唐的太子,将来要继承江山,父皇对你严格,也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守护好这太平天下。”
“我才不要做帝王!”李承乾猛地起身,“做帝王要日日读书、处理政务,还要被人管着!我只想像秦叔宝将军那样,骑马射箭,征战沙场!”
正说着,李世民身着朝服,带着内侍走进苑中,见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放肆!身为太子,竟说出这般荒唐话!整日只知骑马射箭,不学无术,将来如何担当大任!”
李承乾被他一骂,愈发倔强,竟梗着脖子反驳:“我就是不学!父皇只喜欢李泰,不喜欢我,我做不做太子都一样!”
“你——”李世民气得抬手,就要打下去。
“陛下!”窦红线连忙上前拦住他,“乾儿还小,不懂事,陛下何必动气?”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放下手,语气冰冷:“朕今日便罚你禁足静心苑,每日抄《论语》十遍,若是再敢顽劣,朕便废了你这太子之位!”说罢,甩袖而去。
李承乾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委屈与怨恨,趴在石桌上呜呜大哭起来。窦红线坐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言不发,只拿起一旁的古琴,指尖落在琴弦上。
琴声缓缓响起,并非平日的《贞观春》,而是当年在洛阳静心馆,教孩子们弹的《稚子谣》。琴声稚嫩轻快,似田埂上追逐的孩童,似庭院里嬉戏的笑语,渐渐抚平了李承乾的哭声。
他抬起布满泪痕的脸,望着窦红线:“母妃,这是什么曲子?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是当年在洛阳,母妃教静心馆的孩子们弹的曲子。”窦红线停下弹奏,轻声道,“那时,馆里有个和你一样大的孩子,名叫阿石,他父母都死于战乱,性子比你还要倔强,整日只知打架闹事,不肯读书。后来,我教他弹这首曲子,告诉他,太平日子来之不易,读书不是为了应付别人,是为了将来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保护想保护的人?”李承乾似懂非懂地重复着。
“是啊。”窦红线点头,指着苑外正在劳作的宫人,“你看那些宫人,当年都是孤儿,若不是父皇平定了乱世,开设了义馆,他们或许早已饿死街头。你是太子,将来若是没有真才实学,如何保护他们,如何保护大唐的百姓?父皇对你严格,也是怕将来你无法担当这份责任,让百姓再受战乱之苦。”
她顿了顿,拿起李承乾的小手,放在琴弦上:“母妃教你弹这首曲子,你慢慢体会,若是想通了,便去给父皇赔个不是。父皇心里,其实很疼你的。”
李承乾望着琴弦上的指尖,又看了看窦红线温柔的眼神,心中的怨恨渐渐消散,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日,窦红线每日都在静心馆教李承乾弹《稚子谣》。起初,他还心不在焉,弹得磕磕绊绊;渐渐的,他竟沉浸其中,指尖的琴声越来越流畅,脸上的戾气也淡了许多。
这日午后,李世民处理完政务,特意来到静心苑,想看看李承乾的情况。远远便见琴亭里,窦红线与李承乾相对而坐,一人抚琴,一人听音,琴声轻快,气氛和睦。
他放缓脚步,悄悄站在亭外。只见李承乾忽然起身,走到窦红线身边,轻声道:“母妃,我想通了。我不该顶撞父皇,也不该顽劣不学。我要好好读书,好好学琴,将来做个合格的太子,保护母妃,保护父皇,保护大唐的百姓。”
窦红线眼中满是欣慰,点了点头:“好孩子,父皇就在外面。”
李承乾回头,见李世民站在亭外,脸上一红,连忙走上前,屈膝行礼:“儿臣知错了,恳请父皇原谅。儿臣以后定会好好读书,不再顽劣,绝不让父皇失望。”
李世民看着他真诚的模样,心中的怒气早已消散。他走上前,轻轻扶起李承乾,语气柔和了许多:“朕知道你知错了,只要你肯用心,朕相信你定能成为一个好太子。明日起,朕让房玄龄大人亲自教你策论,再让秦叔宝将军教你骑马射箭,文武兼修,才是合格的储君。”
李承乾眼中一亮,连忙磕头:“谢父皇!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
李世民哈哈大笑,转头看向窦红线,眼中满是感激——若不是她以琴育人,以情化解,恐怕他与承乾之间的隔阂,只会越来越深。
自那以后,李承乾果然收敛了顽劣性子,每日按时读书、学琴、习武,进步神速。房玄龄时常在李世民面前夸赞他:“太子殿下天资聪颖,如今又勤勉好学,将来定是大唐之福。”
这日,李承乾学完琴,拿着自己抄录的《论语》,来到太极殿,想呈给李世民看。刚到殿外,便见李世民正与魏征商议朝政,谈及各地义馆的情况,神色凝重。
“陛下,如今各州郡的义馆虽已建成,却缺乏合格的先生。不少义馆的先生只是略通诗书,根本无法教好孩子。而且,部分地方官员克扣义馆的经费,导致孩子们的粮草短缺,臣已收到不少投诉。”魏征道。
李世民眉头紧锁:“竟有此事?朕拨给义馆的经费,专款专用,这些官员竟敢克扣?魏征,你即刻派人前往各地巡查,查明此事,克扣经费者,一律严惩!至于先生短缺之事,朕会下令从长安的国子监中挑选优秀的学子,派往各地义馆任教,再让红线从静心苑挑选懂琴艺的宫人随行,文武兼修,方能培育出有用之才。”
李承乾站在殿外,心中一动,走进殿内,跪地行礼:“父皇,儿臣有个请求。”
李世民见是他,点头道:“你有什么请求?尽管说来。”
“儿臣愿前往洛阳的静心馆,担任一段时间的先生。”李承乾道,“一来可以体验民间疾苦,二来也能帮着教导孩子们读书识字,还能向陈默先生学习琴艺,磨练心性。”
李世民与魏征皆是一愣,随即眼中满是欣喜。魏征拱手道:“太子殿下有此心意,实乃百姓之福!陛下,臣以为可行,让太子殿下亲身体验义馆之事,更能明白百姓的不易,将来治理江山,也能体恤民情。”
李世民点头,笑道:“好!朕准了!明日朕便安排亲兵护送你前往洛阳,你要记住,到了洛阳,不可摆太子的架子,要虚心向陈默先生和馆中的先生学习,好好照顾孩子们。”
“儿臣记住了!”李承乾心中大喜,连忙谢恩。
次日清晨,李承乾身着布衣,背着行囊,告别了李世民与窦红线,踏上了前往洛阳的路途。窦红线站在城门口,望着他的背影,轻声对李世民道:“你看,我们的乾儿,真的长大了。”
李世民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欣慰:“是啊,多亏了你。这琴音不仅化解了我们父子的隔阂,更让他明白了责任与担当。”
数月后,洛阳传来消息——李承乾在静心馆表现极佳,每日亲自教孩子们读书、习武,还跟着陈默先生学习琴艺,改编了一首《义馆谣》,教孩子们弹唱,深受孩子们的喜爱。而且,他还查明了洛阳附近几个县的官员克扣义馆经费之事,如实上报给李世民,那些官员皆被严惩。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的奏折,哈哈大笑,对窦红线道:“乾儿此次洛阳之行,收获不小。等他回来,朕便让他参与朝政,学习处理国家大事。”
窦红线点头,拿起古琴,弹起了李承乾改编的《义馆谣》。琴声轻快悠扬,带着少年的朝气与百姓的安乐,回荡在静心苑中。
贞观十二年秋,李承乾从洛阳返回长安。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与担当,不仅将洛阳义馆的经验整理成奏折,呈给李世民参考,还主动提出要去河北巡查义馆,安抚当地百姓。
李世民应允了他的请求,派范愿随行保护。李承乾在河北期间,深入民间,了解百姓的需求,不仅解决了义馆的经费问题,还提议在义馆旁开设“农舍”,让孩子们学习耕种技艺,深受河北百姓的爱戴。
回到长安后,李世民在太极殿设宴,宴请朝中大臣,特意夸赞了李承乾:“太子此次巡查河北,体恤民情,颇有成效,朕深感欣慰。将来,朕定会将这大唐江山,交到一个合格的储君手中。”
宴会上,李承乾亲自弹唱了那首《义馆谣》。琴声、歌声交织在一起,满是太平盛世的朝气。窦红线坐在李世民身边,看着台上沉稳自信的儿子,眼中满是幸福。
静心苑的琴音,不仅化解了父子间的隔阂,更培育出了懂得责任与担当的储君。而这贞观盛世,也在这琴音与温情中,愈发兴盛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