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钥匙的狂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被冰冷的现实取代——电瓶亏电，引擎沉默。
陈默盯着那微弱闪烁后又迅速熄灭的指示灯，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妈的，就知道没这么便宜的事。”
他嘟囔着，但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沮丧，反而更像是一种“果然如此”的认命，以及随之升起的、解决问题的亢奋。
他现在不怕麻烦。
麻烦意味着有事可做，意味着目标明确。这比在超市里对着货架和老鼠发呆强一万倍。
推车？这车块头不小，一个人也没法整，而且街道上障碍不少。
只有搭电才是最好的选择。
说干就干。陈默重新背好背包，拎起那根依旧沾满黑血的钢筋，目光扫向街道两旁废弃的车辆坟场。寻找一辆看起来比较新、电瓶可能还有残电的车。
很快，他锁定了一辆看起来损毁不算太严重的家用轿车。
砸烂车玻璃，打开车门后找到引擎盖的开关按下，可能由于时间太长，引擎盖都有点锈住了，他费力地掀开引擎盖，一股更浓的灰尘和锈味扑面而来。他找到电瓶，用手指抹去上面的积灰，看了看标识——还行，电压应该匹配。
接下来是找搭电线。
这有点麻烦。他在轿车的后备箱、手套箱里胡乱翻找，除了找到一些烂掉的衣物和没用的杂物，一无所获。
“操，非得逼老子用土办法。”
他骂了一句，眼神却越发亮了起来。这种就地取材、解决难题的过程，莫名地让他上瘾。
他抽出别在腰后的一把从超市带出来的、不算太锋利的多功能刀，又从那辆轿车的引擎舱里，找到几段看起来还算完整的电线，有些外皮已经老化开裂，露出里面的铜丝。
陈默小心翼翼地将几段电线剥开，将里面的铜丝绞合在一起，勉强接出两条三四米长的、看起来极其不可靠的“自制搭电线”。
“正极……红色……妈的这线都黑成炭了……”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凭借模糊的记忆和一点可怜的电路知识，分辨着电瓶的正负极。
用刀子在电瓶桩头上刮了刮，露出一点金属本色。
“千万别炸了……”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有点打鼓，但更多的是冒险的刺激感。
他先将自己SUV的电瓶盖打开，然后将自制搭电线的两端，分别小心翼翼地夹在两辆车的电瓶正极和负极上。
接触的瞬间，似乎有细微的火星溅起，吓得他手一缩，但很快又咬牙紧紧按住。
搞定！
他先用螺丝刀插在小轿车的锁孔里用力的一拧，居然奇迹般的把小轿车打着了火，然后跳回SUV的驾驶座，心脏怦怦直跳。
再次插上车钥匙，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着各路神仙的名字，猛地一拧！
嗡……哧哧哧……
起动机发出吃力而沉闷的呻吟，仪表盘的灯光疯狂闪烁，引擎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却没能成功点燃。
“操！给点力啊老伙计！”
陈默此时，急得拍了一下方向盘，额头上冒出了细汗。
他能听到自己因为太过激动，血液流动的声音。
陈默不死心，再次拧动钥匙！
嗡……哧哧哧……嘎——噗！
一阵更剧烈的抖动后，引擎发出几声放炮般的异响，再次沉寂下去。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难道不行？电瓶余电太少了？还是自己接错了？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另想办法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副驾驶脚垫下似乎还有东西。
猛地探身过去，胡乱摸索——竟然是一罐几乎全新的、未开封的发动机启动液！大概是前车主留下的！
“天助我也！”他狂喜地大吼一声，也顾不上这玩意儿过期没过了。
他跳下车，迅速打开SUV的引擎盖，找到进气歧管（他大概知道是这么个东西），粗暴地扯开一根管子，对着里面猛喷了好几下那带着刺鼻气味的液体！
然后，他再次冲回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完全是下意识动作），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最后一次！他再次拧动钥匙！
嗡——哧哧——轰！！！！
引擎发出一声巨大的、近乎咆哮的轰鸣，猛地颤抖起来，排气管喷出一股浓黑的、带着启动液怪味的烟雾，随即运转声变得相对平稳下来！
成功了！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瞬间冲垮了陈默！他兴奋地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发出短暂而嘶哑的鸣叫！
“哈哈！哈哈哈！老子真他妈是个天才！”
他放声大笑，感受着座椅传来的、引擎运转的轻微震动，这震动通过方向盘传递到他的手掌，再传递到他的全身，仿佛给这具冰冷的躯体重新注入了生命力！
这钢铁怪兽，被他驯服了！
然而，他这肆无忌惮的笑声，尤其是引擎启动时那声巨大的咆哮和喇叭声，在这死寂的城市废墟里，不啻于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几乎是在引擎轰鸣声响起的下一秒——
嗬……
嗬嗬……
仿佛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又像是从四面八方每一个角落同时涌出。
一开始是零星几声回应性的嘶吼，微弱而迟缓。
但紧接着，像是投入平静（死寂）湖面的石子激起了连锁反应，更多的嘶吼声加入了进来！由少变多，由远及近，逐渐汇聚成一片低沉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唱！
陈默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他猛地看向后视镜，看向侧窗，看向破碎的前挡风玻璃——
景象让他头皮发麻！
只见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阴影里，废弃车辆的缝隙中，甚至更远的十字路口……无数个黑影开始蠕动，浮现！
它们原本可能处于一种近乎休眠的静止状态，但此刻，全都被这巨大的噪音和活人的气息所惊醒、所吸引！
一个，十个，几十个……密密麻麻！
它们从各个角落蹒跚而出，拖着残缺的身躯，迈着僵硬而缓慢的步伐，如同受到无形磁力的吸引，从四面八方，朝着他这辆发出轰鸣的SUV汇聚而来！
它们的速度依旧不快，但数量……太多了！放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灰败扭曲的身影竟然不下百数！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它们堵塞了街道的前后，缓慢地、但坚定不移地合围过来！
单个是废物，一百个呢？一千个呢？
它们甚至不需要攻击，只需要围上来，用它们干枯的身体堵塞道路，就能将他彻底困死在这铁棺材里！
刚才那点“驯服坐骑”的得意和兴奋，瞬间被冰冷的、铺天盖地的恐惧所取代！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他的后背！
“操！操！操！”
他连骂三声，手忙脚乱的下车把两个车的电瓶连接线断开，盖上引擎盖，又手忙脚乱地上了车，摸索着档位。
陈默很久没开车了，而且这车和他以前开过的好像不太一样！
丧尸越来越近，最近的那些已经距离车头不到十米！它们伸出干枯的手臂，空洞的眼睛“望”着车内，喉咙里发出持续的、贪婪的嗬嗬声，形成一片低语般的死亡合唱！
它们的脸贴在玻璃上，扭曲变形，留下污浊的黏液。
“动啊！快他妈的动啊！”
陈默额头青筋暴起，疯狂地回忆着驾驶步骤。
踩离合？这车是自动挡还是手动挡？手刹！手刹在哪里？
他终于摸到了档杆，猛地向后一拉！应该是d档！
然后松开手刹（电子手刹的按钮他找了一会儿）！
右脚狠狠踩下油门！
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轮胎在原地空转了一下，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但因为手刹没有完全释放或者其他原因，车子只是往前猛地一窜，又顿住了！
就这一下，车头已经撞翻了两只最前面的丧尸！它们干瘪的身体被撞得飞起，又软塌塌地落下。
但更多的丧尸围了上来！它们拍打着车窗、引擎盖、车门！砰砰作响！车体被它们摇晃着！
视线迅速被这些扭曲的身影遮挡！
陈默吓得魂飞魄散，肾上腺素急剧分泌！他再次猛踩油门，同时终于彻底解除了手刹！
这一次，SUV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向前冲去！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不绝于耳！车身剧烈颠簸，不断有东西被撞飞、碾压！暗色的黏液不断溅射到挡风玻璃上，雨刮器自动启动，徒劳地刮擦着，留下更加模糊污浊的痕迹。
陈默死死握着方向盘，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前方被丧尸层层叠叠堵塞的街道！
他不断微调方向，避开那些废弃车辆和较大的障碍物，但对于几个不长眼堵着路的丧尸，他只能选择残忍的碾压过去！
车速提不起来，丧尸太多了，它们如同潮水般不断涌来，试图用身体阻挡这钢铁巨兽。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透过底盘传来。
一只丧尸甚至爬上了引擎盖，腐烂的脸贴在玻璃上，对着他嘶吼！
“滚开！”
陈默下意识地猛打了一下方向，车身剧烈倾斜，差点撞到旁边的路灯杆，那只丧尸也被甩了下去。
他不敢再看两边和后视镜，只是死死盯着前方，油门踩到底，依靠SUV的重量和动力，硬生生地在尸潮中碾开一条血肉模糊的道路！
引擎轰鸣，丧尸嘶吼，撞击声，骨骼碎裂声……交织成一曲残酷而疯狂的交响乐！
陈默不知道撞开了多少，碾过了多少，只知道拼命向前！向前！
终于，前方的丧尸变得稀疏了一些，视线稍微开阔。
突然，陈默看到了一个缺口，猛地一打方向，冲出了这条街道，拐上了另一条相对空旷一些的路！
他不敢减速，一路狂飙，直到后视镜里那些蠕动的黑影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直到耳畔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陈默这才缓缓减慢了车速，将车停在路边一处相对开阔、没有太多障碍物的地方。
此时，陈默趴在方向盘上，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滚落。
车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腐臭味和发动机的焦糊味。
陈默抬起头，看着挡风玻璃上纵横交错的污血和肉渣，看着微微变形的引擎盖，听着底盘传来的、可能是挂着什么零件的异响。
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但在这极致的恐惧之下，另一种情绪，却如同野草般，从缝隙里顽强地钻了出来。
他逃出来了。
陈默嗷嗷叫的开着车，冲出了重围！
一种混合着恐惧、兴奋、野蛮和极度刺激的快感，再次缓慢地升腾起来。
陈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癫狂。
这末日，好像……开始有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