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
九米。
七米。
五米。
两米。
那个距离像一道冰冷的刻度，狠狠烙在陈默的视网膜上。
跛行丧尸身上破布条的摇曳、脸上肌肉纤维的细微颤动、甚至那空洞眼窝里凝固的死寂，都清晰得令人头皮炸裂！
它喉咙里持续发出的、微弱却执着的嗬嗬声，不再是背景噪音，而是死亡的倒计时，直接钻入耳膜，敲打着陈默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
不能死！绝不能就这么死！
这个念头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他几乎被恐惧和疲惫冻僵的神经！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恐惧和最后挣扎的嘶吼，不知道从哪里榨取出最后一丝气力，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
这个动作牵动了全身每一处伤痛，眼前顿时金星乱冒，天旋地转，差点又直接栽倒下去！但他硬生生用那条还算听使唤的腿和手中的撬棍撑住了！
陈默此时此刻，甚至来不及看一眼那个近在咫尺的背包——里面的食物、水、烟、酒，他视若生命的补给——此刻都成了累赘！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格谈论其它！
跑！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
他转身，将撬棍当成拐杖，猛地往地上一杵，借助这股力量，拖着那条疼痛难忍、几乎使不上力的腿，踉跄着向前冲去！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岔气的左腹再次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腰！肺部感觉随时随地都要爆炸，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火辣辣的刺痛，根本供不上氧气！全身的肌肉都在尖叫抗议，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罢工！
他的“奔跑”，更像是一种扭曲的、拼尽全力的蹒跚疾走，速度甚至比不上一个正常快走的人。
而在他身后，那只跛行的丧尸，似乎也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刺激了一下，喉咙里的嗬嗬声变得稍微急促了一些，那条扭曲的腿更加卖力地拖动，速度竟然也……快了一点点？
两者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拉开，反而在以一种令人绝望的方式，维持着一个极其危险的平衡！
陈默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那拖沓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如同催命的鼓点，精准地敲打在他的心跳间隙！
还有那越来越清晰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嗬嗬声，仿佛就响在他的后脑勺！
他不敢回头！拼命地向前“跑”！
但他太虚弱了！没跑出十几米，速度就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抬起都重若千钧。
撬棍拄地的频率越来越快，几乎成了支撑他前行的第三条腿。
而身后那拖沓的脚步声和嗬嗬声，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他猛地回头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他魂飞魄散！
那只丧尸，就在他身后！不到两米的距离！它那只相对完好的手臂直直地向前伸着，干枯乌黑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他的后背！他甚至能闻到它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泥土和腐烂的浓烈恶臭！
“嗬！！！”
丧尸似乎也察觉到了猎物的靠近，喉咙里发出更响亮的嘶嗬，拖沓的脚步竟然又加快了一丝！
“操！操啊！！！”
陈默吓得亡魂皆冒，肾上腺素再次疯狂分泌，逼着他爆发出残存的所有潜力，猛地又向前窜出了一小段距离，再次将距离拉开到大概三米左右。
但他很快就又慢了下来。
这种爆发根本无法持久。
于是，在这片死寂的旷野上，出现了一幅极其诡异、还多少有点滑稽的画面：
一个浑身血污、狼狈不堪、几乎站立不稳的人类，正拄着一根撬棍，以一种极其别扭、一瘸一拐、随时可能摔倒的姿势，拼命向前“奔跑”。
而在他身后，仅仅两三米处，一只同样跛行、姿态扭曲、散发着腐臭的丧尸，不紧不慢地、执着地追赶着。
它伸着手臂，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前方的背影，喉咙里发出永恒的嗬嗬声。
两者的速度竟然相差无几！形成一个恐怖而僵持的死亡同行。
陈默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这种压迫感，比之前被十几只丧尸围困时更加折磨人！
当时至少是短时间内决出生死的爆发，要么杀出去，要么死。
而现在，这是一种缓慢的、持续的、看不到尽头的凌迟！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死亡就在身后咫尺之遥，那冰冷的指尖仿佛下一秒就能抓到他的衣服，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却无力摆脱！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这可怜巴巴的、随时可能崩溃的两三米距离！
每一次回头，都能看到那张越来越近的、腐烂空洞的脸！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此时的陈默真的是太累了！
肺部的灼痛已经到了极限，仿佛下一秒真的就要炸开！
腿软得像是面条，全靠意志力和对死亡的恐惧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岔气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让他恨不得蜷缩起来。
好几次，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每一次，都引得身后的丧尸发出一阵更急切的嗬嗬声，仿佛嗅到了猎物倒地的气息！
他只能靠着撬棍死死撑住，狼狈不堪地稳住身形，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挪。
精神上的煎熬更是难以言喻。
这种慢性的、无法摆脱的死亡威胁，一点点地蚕食着他仅存的理智。
陈默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老鼠，自己都感觉已经再没有机会逃跑掉了，却永远被控制在利爪的可及范围内，承受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他想吼叫，想怒骂，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所有的能量都用来维持这该死的、缓慢的逃亡。
汗水早已流干，身体因为脱水和过度消耗而微微痉挛。
视线开始出现重影，周围的景物变得模糊晃动。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还要跑多久。
（也不能算跑，就比慢走快一丢丢罢了。）
前方依旧是一片荒芜，看不到任何可以躲避或者利用的地形。
难道……真的要这样……活活跑死……累死……？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就在他意识即将涣散，脚步越来越慢，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前方地面，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
不再是平坦的荒原，而是出现了一些低矮的、起伏的土坡，还有一些散落的、巨大的、黑乎乎的……像是废弃机械或者建筑残骸的东西？
有障碍物！
陈默几乎要熄灭的眼睛里，猛地迸发出一丝微弱的亮光！
有障碍物，就意味着有变数！有机会！
哪怕只是一线渺茫的生机，也足以重新点燃他求生的意志！
他咬紧牙关，几乎将嘴唇咬出血，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点点潜能，拄着撬棍，朝着那片散落着障碍物的区域，更加拼命地挪去！
身后的嗬嗬声，似乎也变得更加急促了。
这场诡异而让陈默有些绝望的跛行竞速，进入了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