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耐克专卖店,那身崭新的行头除了舒服一些,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改变,而是一种更深的虚脱感。
柔软的纯棉包裹着疲惫的躯壳,气垫跑鞋承载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像是在嘲讽这身皮囊与内在灵魂的割裂。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一条条似曾相识却又彻底陌生的街道,临淳县的轮廓在他心中已然化作一个巨大的、充满痛苦回忆和绝望气息的囚笼。
李志明和小赵的结局,像两块冰冷的墓碑,矗立在他对这座县城的最后印象里。
继续留在这里,除了在熟悉的废墟中反复咀嚼那份孤独,直到耗尽最后一点物资和心力,还能有什么?腐烂在这个小县城?还是像李志明一样,在某间漆黑的屋子里自我了断?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他停下脚步,靠在一面斑驳的墙壁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必须离开。立刻,马上。去哪里?不知道。方向?北边吧。感觉北方地广人稀,也许……丧尸会少一些?
也许能找到更偏僻的、未被彻底摧毁的村落?哪怕只是心理上的安慰,他也需要一个“前进”的方向,而不是困死在这片绝望的泥沼。
目标一旦明确,那股支撑着他活到现在的、近乎本能的求生欲再次占据了上风。
他检查了一下背包里所剩无几的物资:小半瓶水,几块压缩饼干,那盒意义大于实际的药品,还有半盒烟和用布包着的“纪念品”。
这点东西,徒步远行,支撑不了几天。
“不管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路上再补充需要的物资。”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朝着记忆中县城的北边移动。
脚步比之前坚定了一些,但那身耐克包裹下的,依旧是一颗孤独寂寞的心。
越靠近县城边缘,建筑越发稀疏,破败程度却丝毫不减。
废弃的工厂、零散的民居、荒芜的田地……一切都笼罩在末世的死寂之下。
偶尔有丧尸在远处田野间蹒跚,像地里长出来的、会移动的枯萎作物。
就在他以为需要靠双脚一直走下去的时候,视野尽头,公路旁边,一个蓝白相间的招牌引起了他的注意——“小刀电动车,诚信经营”。
招牌歪斜,店铺看起来也是个低矮的平房,门口堆着些杂物。
电动车?陈默心里一动,随即又黯淡下去。没电,一切都是废铁。但……万一有还能用的自行车呢?哪怕是一辆最破旧的,也比徒步强,至少能节省体力,加快速度。
陈默立刻警惕起来,观察四周。店铺门口游荡着两只丧尸,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作服,可能是以前的店员。
他握紧撬棍,悄无声息地靠近。
干净利索的解决掉它们,并没费太多力气,精准的捅刺,两只丧尸很快倒地。
陈默再次握紧撬棍,小心翼翼地走进店里。
里面光线昏暗,一股轮胎橡胶和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店面不大,摆放着几辆落满灰尘的崭新电动车,还有几辆山地自行车,可惜轮胎大多瘪了,链条有点生锈。
他在里面翻找了一圈,除了找到几个可能有用的小工具(扳手、螺丝刀)塞进背包,并没有发现能立刻派上用场的交通工具。
失望的情绪开始蔓延。难道真要靠这双腿,丈量这无边的末日?
他不甘心,推开店铺后门,后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堆满了废弃的电池、轮胎、零件,像个垃圾场。
而就在这堆垃圾的角落里,一个被破旧绿色防水布半盖着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轮廓……不像两轮车。
他心脏莫名一跳,快步走过去,一把扯开了厚重的防水布。
灰尘簌簌落下。
露出来的,是一辆……脚蹬三轮车!
车身是深蓝色的,虽然布满灰尘和些许锈迹,但结构看起来十分完整结实。
三个轮毂有些许变形并不影响骑行,并且,轮胎竟然都还有气!
最关键是那个车斗!长方形的,不算特别大,但足够深,足以放下他的背包、撬棍,甚至还能囤积不少物资!车斗底部甚至还铺着一层防滑的橡胶垫。
陈默的眼睛瞬间亮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简直是……宝贝!
相比于自行车,三轮车稳定性强得多,不容易摔倒,骑累了甚至可以直接坐在车斗边缘休息!
它不依赖燃油和电力,纯粹靠体力驱动,完美契合他现在一无所有的状态!速度?他不需要多快,只要比步行快,比那些行动迟缓的丧尸快,就足够了!
载重能力更是徒步无法比拟的!他可以携带更多的水,更多的食物,大大延长他在野外的生存时间和活动半径!
他迫不及待地检查起来。车链子有些锈,但似乎没有断裂。
刹车线有些松垮,但还能用。车座的海绵有些老化,但无伤大雅。他试着推了推,车轮虽然转动不算特别顺畅,发出“嘎吱嘎吱”的干涩声响,但确实能走!
狂喜!一种久违的、实实在在的、源于生存可能性的狂喜,如同微弱但真实的火苗,在他冰冷的心湖中点燃。
他立刻行动起来。先从店里找来了一点废弃的机油,小心地滴在链条、轴承等关键部位。
然后又找到打气筒,给三个轮胎都充足了气。
轮胎与地面接触,立刻显得饱满而富有支撑力。
陈默调整了一下刹车线,确保刹车有效。
最后,他用找到的破布,仔细地将车座、车把和车斗擦拭了一遍,拂去厚厚的灰尘,露出了它原本的深蓝色。
做完这一切,他退后两步,看着这辆焕然一新(相对而言)的三轮车,仿佛在看一辆兰博基尼。
这不再是普通的交通工具,这是他的“铁骡”,是他逃离囚笼、走向未知的座驾,是他在这个死寂世界里,能够拥有的、为数不多的、可以依赖的“伙伴”。
他将背包和撬棍小心翼翼地放进车斗。撬棍横放在最底下,背包立着放好。
空荡荡的车斗顿时有了一丝“家当”的感觉。
陈默又从店里找了一些备用轮胎,拿了一个打气筒,一股脑的都扔进了车斗里。
他深吸一口气,抬腿跨上了车座。
坐垫的高度刚好,车把的角度也合适。他双脚踩上踏板,用力一蹬!
“嘎吱……嘎吱……”
链条带着锈迹摩擦的声响,三轮车有些沉重地、但确实稳稳地向前移动了!
一开始有些生疏,三轮车的操控毕竟与自行车不同,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但很快,他就掌握了要领。
迎着微凉的、带着荒野气息的风,蹬着这辆“铁骡”,行驶在空旷无人的出城公路上,速度确实比步行快了不少,而且省力得多!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座如同灰色巨兽般匍匐的临淳县,那些痛苦的、绝望的记忆,似乎随着距离的拉远,被稍稍冲淡了一些。
尽管前路依旧迷茫,危险依旧四伏,孤独依旧如影随形,但至少此刻,他拥有了一辆能载着他前行、能承载他物资、能让他稍微喘息的“铁骡”。
这微不足道的拥有感,此时此刻,显得如此珍贵。
他调整了一下方向,沿着向北的公路,稳稳地蹬着三轮车。
车斗里的物资随着颠簸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声音,和他脚下链条规律的“嘎吱”声,成了这死寂世界里,唯一陪伴他前行的‘伙伴’。
陈默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但他知道,他必须走下去。
骑着这辆意外得来的“铁骡”,载着他那少的可怜的家当和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一直向北,直到车轮再也转不动,或者,他的生命先一步抵达终点。
公路在前方延伸,没入地平线的灰蒙之中。
而他,和他的“铁骡”,成了这荒凉画卷里,一个缓慢移动的、倔强的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