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从二楼爬下去的恐惧了。
回到一楼时,门外的啃咬声已经停了。
陈默从门缝里看了看,瘦丧尸的尸体已经只剩一堆碎布和骨头碴,那两只丧尸正慢悠悠地往巷口晃,其中一只的嘴角还挂着块肉丝。
它们没在门口停留,看样子是没发现这扇门后的活物。
陈默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后背的冷汗还没干,刚才那一阵忙活,比弄死瘦丧尸还累。
他看着卷闸门上那块歪歪扭扭的铁板,突然觉得有点滑稽。自己就像只缩在壳里的乌龟,每天修补着壳上的裂缝,生怕被外面的野兽叼走。
可那又怎样?
缩着,至少还能活着。
他站起身,往仓库走。得找块抹布,把手上的铁丝印擦一擦。
门外的风又起了,卷闸门发出“呜呜”的声,像在叹气。陈默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默默念叨:
可别再有丧尸来砸门。
到时候怕真扛不住了。
陈默把最后一块木板钉在卷闸门的破洞上时,指节被锤子砸得生疼,他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搓了搓,权当是消毒。
夕阳的光顺着门缝爬进来,在地上拉出道歪斜的金线,像根没烧完的引线。
他往嘴里塞了块硬糖,薄荷味刺得舌尖发麻。
门外静悄悄的,那两只啃食瘦丧尸的怪物早没了踪影,巷子里只剩些碎骨碴,被风卷着滚来滚去,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像有人在弹生锈的琴弦。
夜里睡得不安稳,总觉得门外有动静。他摸黑爬起来,摸到枕边的消防斧,攥得手心发潮。侧耳听了半天,只有卷闸门被风吹得“呜呜”响,像谁在哭。
“自己吓自己。”他骂了句,躺回去时,却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清晨往二楼扔垃圾时,他特意多探了探头。
巷口的垃圾堆旁,几只老鼠正拖着块碎布抢食,远处的街道上,三两只丧尸慢悠悠晃着,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长,像些没绷紧的橡皮筋。
一切如常。
他松了口气,缩回头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对面楼的窗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又猛地探出头。
是件褪色的红衬衫,被风卷着挂在窗棱上,边角破烂,在风里扑棱棱地晃,像只断了翅膀的鸟。
刚才的动静,大概是它。
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往楼下走。大概是太孤独了,连件破衬衫都能看成活物。
早饭煮了锅粥,就着咸菜喝。
粥熬得太稠,黏在勺上甩不掉,他慢慢刮着碗底,突然想起以前公司楼下的早餐摊,老板总爱把粥熬得稀溜溜的,说这样省米。
那时候嫌寡淡,现在却有点想了。
正愣神,门外突然传来“窸窣”声。很轻,像有什么东西在扒拉地上的碎骨。
陈默端着碗,悄摸摸走到卷闸门旁,从缝隙里看。
是只新的丧尸,比之前的瘦丧尸还小,穿着件沾满污渍的童装,大概是个孩子变的。
它正蹲在瘦丧尸残留的骨头上,用细小的手扒拉着,往嘴里塞些碎渣,动作慢得像只啄米的鸡。
陈默的心沉了沉。
连孩子变成的丧尸,都饿得开始啃骨头了。
他放下碗,没再看。这场景比之前的撕咬更让人堵得慌。
中午翻出那本探险漫画,看到主角在雪山上找到避难所,里面堆着罐头和毛毯。
陈默摸了摸自己身边的压缩饼干,突然觉得,自己这超市,其实也算个不错的避难所。
至少,暂时还饿不着。
傍晚时,那只小丧尸还在门外,只是没再啃骨头,蹲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夕阳照在它身上,拉出个小小的影子,竟有了点可怜的模样。
陈默往门缝里塞了根无骨鸡爪。
不是同情,只是觉得,让它安安静静待着,总比发疯似的撞门强。
白色的无骨鸡爪落在地上,小丧尸没动。
过了很久,它才慢慢抬起头,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门缝,然后一点点挪过去,用嘴叼起鸡爪子,慢慢嚼着。
没有嘶吼,没有冲撞,只有轻微的咀嚼声,顺着门缝飘进来。
陈默靠在货架上,听着那声音,突然觉得这超市好像没那么空了。
虽然,陪着他的,依旧是些想啃食他的怪物。
但至少,他还活着。
这就够了。
他拿起漫画,翻到新的一页。主角正举着火把,往山洞深处走。
门外的咀嚼声停了,小丧尸又蹲回了原地。
夜色漫上来,卷闸门上的破洞被月光映出块亮斑,像只眼睛,静静看着超市里的陈默。
卷闸门被撞得哐哐响时,陈默正蹲在仓库隔间的行军床边,用马克笔在墙皮剥落的白墙上画正字。
一横是一天,第三十七横的尾巴刚拖到墙根,门外的动静就变了调——不是成年丧尸那种疯狂的撞击,而是指甲刮过铁皮的细碎声响,像有人在用钝指甲挠黑板。
他不用看也知道,是那只小丧尸。
从昨天起就赖在卷闸门外侧,蹲在锈迹斑斑的门槛边,偶尔用头蹭蹭冰凉的铁皮,活像只被遗弃的幼犬。
陈默起身踢了脚墙角的空罐头,铝皮在水泥地上滚出刺耳的响。
卷闸门外侧的刮挠声戛然而止。
他忽然来了兴致,转身往超市货架走。
最底层的临期食品区还堆着几袋无骨鸡爪,真空包装鼓得像小枕头,上面落的灰能画出手印。
以前他嫌这东西添加剂多,现在倒成了难得的“活物玩具”。
走到卷闸门旁,隔着那道被撞变形的豁口缝隙往外看去。
小丧尸正缩在门槛边,半截身子被卷闸门的阴影罩着,细瘦的胳膊环着膝盖,脸埋在里头,只有沾满血污的头发露在外面。
陈默捏着无骨鸡爪包装袋晃了晃,塑料摩擦的窸窣声刚响起,小丧尸就猛地抬起头。
浑浊的眼球对上缝隙里的陈默,没嘶吼,也没扑上来,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像只等着投喂的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