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样。”他嗤笑一声，单手撕开包装袋。酸辣的气味混着点肉腥味飘出去，小丧尸的喉咙里立刻发出“嗬嗬”的轻响，身体往前挪了挪，细瘦的手指在地上抓了抓。
陈默抓起一只鸡爪，顺着卷闸门的缝隙往外扔。
包装袋的边角勾了下铁皮，鸡爪掉在地上滚了半圈，酱汁在灰土里洇出小小的红痕。
小丧尸立刻扑过去，用嘴叼住鸡爪，脑袋低下去，细瘦的肩膀快速耸动，喉咙里发出黏糊糊的吞咽声，连带着地上的灰一起嚼。
“慢点吃，没人抢。”陈默靠在卷闸门内侧，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又掏出一只鸡爪，隔着缝隙往外递，指尖刚碰到空气，小丧尸就猛地抬起头，牙齿在离他手指几厘米的地方停住，转而叼走了鸡爪。
这次他看清楚了，这怪物的指甲缝里还嵌着干涸的血痂，嘴角却沾着刚舔到的酱汁，说不出的诡异。
烟抽了半盒时，卷闸门外侧传来轻轻的碰撞声。
不是撞门，更像是什么东西用头在蹭铁皮。陈默凑到缝隙边，看见小丧尸正把一块捡来的碎镜片往缝隙里塞，镜片边缘割破了它的手指，血珠滴在地上，和刚才的酱汁混在一起。
他没接。
那镜片上还沾着不明污渍，看着就恶心。
小丧尸见他没反应，又把镜片往里面推了推，推不动，就蹲在原地盯着缝隙，一动不动。
陈默忽然想起以前住的小区，有户人家养的狗总爱往主人门口叼树枝，当时觉得那狗通人性，现在看着这只啃人肉的怪物，心里竟泛起点相似的荒谬感。
他又撕开一袋鸡爪，整袋顺着缝隙倒出去。真空包装一破，七八只鸡爪滚了一地，小丧尸立刻扑过去，用手拢住那些肉，一只接一只往嘴里塞，嚼得骨头咯吱响。
“吃吧吃吧，”陈默对着门外说，声音撞在铁皮上弹回来，“吃完了给爷表演个啃铁。”
天黑透后，他把超市里的大冰柜推过去顶住卷闸门，冰柜里还放了很多水压沉，防止丧尸半夜不讲武德偷袭自己，做完这一切后他回到了仓库旁边自己平时休息的小屋，躺进行军床。
床垫早被磨得发亮，硌得后背生疼。
月光从隔间的小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窗格的影子，像块碎掉的棋盘。
打着手电筒翻漫画时，他故意咳嗽了一声。卷闸门外侧立刻传来窸窣的响动，像是小丧尸站起身，往缝隙这边靠了靠。
“怕爷死了没人喂你？”陈默的声音在空荡的仓库和超市里荡开。
回应他的是一阵低低的呜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从卷闸门的缝隙里钻进来，混着外面的风声。
他没再说话，自顾自的看起了漫画书，不知不觉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默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天亮时，陈默被冻醒了。卷闸门被风灌得呜呜响，像谁在哭。他摸出一块硬糖塞进嘴里，薄荷味刺得舌尖发麻，起床后下意识凑到转帘门的缝隙边往外看去。
晨光把巷子染成土黄色。小丧尸还蹲在门槛边，头埋在膝盖里，脚边放着个捡来的铁皮罐，罐口被啃得坑坑洼洼。
陈默从货架上又拿了袋鸡爪，撕开包装，往缝隙外倒了两只。小丧尸猛地抬起头，眼睛盯着滚到脚边的肉，却没立刻去捡，反而先往缝隙里看了一眼，像是在确认他还在。
“看什么看，吃你的。”陈默骂了句，却又多倒了两只出去。
硬糖在嘴里化完时，他看着墙上的正字，突然觉得这连在一起的超市和仓库好像没那么空了。虽然陪他的是个随时可能扑进来撕碎他的怪物，但至少，每天醒来都有个东西在门外等着，总比对着满墙的正字发呆强。
第四十横画完时，卷闸门外侧传来撕咬包装袋的声音，混着风刮过铁皮的响动，像首没人能懂的歌。
陈默想，就这样吧。反正也出不去，疯不疯的，先混一天是一天。
至少现在，他有个“解闷小宠物”。
这天清晨，陈默是被一阵不同寻常的寂静弄醒的。
往常这个时候，卷闸门外侧该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了——要么是指甲刮铁皮的沙沙声，要么是那小丧尸喉咙里滚出的嗬嗬声。但今天没有，只有风灌过巷口的呜呜声，空得让人发慌。
他从行军床上坐起来，后背硌得生疼，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醒着的。仓库隔间里暗沉沉的，只有窗缝透进点灰白的光，落在积灰的地板上，像块没洗干净的抹布。
他趿拉着拖鞋往卷闸门走，脚底板踩在超市冰凉的地砖上，激起一阵哆嗦。快到门边时，他放慢了脚步，屏住气往那道变形的豁口凑。
外面的晨光很淡，巷子像是被蒙在一层灰布里。门槛边空空的，只有几个被啃得不成样的鸡爪包装袋，被风吹得贴着地面打旋。
那只小丧尸不见了。
陈默的心猛地沉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他皱着眉往巷口望，几只成年丧尸在远处晃悠，影子被拉得老长，没什么异常。墙角堆着的碎骨碴还在，昨天小丧尸塞进来的那块碎玻璃也在，就是没了那团缩在阴影里的瘦小人影。
“跑了？”他低声骂了句，声音在空荡的超市里撞出回音，显得格外突兀。
他转身去翻货架，想找点什么东西扔出去弄点动静，手却在半空停住了。临期食品区的无骨鸡爪已经空了，只剩个瘪掉的包装袋挂在铁架上，像只死去的蝴蝶。
原来已经没东西可喂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一块。他走到仓库隔间，往行军床上一躺，床垫的硬疙瘩硌着腰，却没心思动。他盯着天花板上剥落的墙皮，看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在数那些坑坑洼洼的印记，数着数着就忘了数到多少。
以前觉得小丧尸烦，觉得那吞咽声吵，可现在没了，超市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敲得人耳膜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