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爬起来捡地上的牌,手指碰到张黑桃2时,突然停住。指尖的皮肤在粗糙的牌面上蹭着,蹭出点温热的感觉。陈默小心翼翼的,把那张牌贴在脸上,硬纸板的凉意渗进皮肤,像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脸。
“别睡。”他对自己说,“明天还要整理货架呢。”
可眼皮越来越沉,胃里的疼慢慢变成暖烘烘的麻。他抱着那副扑克牌,把脸埋在枕头里。枕头的霉味里,好像混进了点奶茶的甜味,还有牌桌上的烟味,邻居老头孙子的奶香味。
远处又传来丧尸的嘶吼,闷闷的,像谁在哭。陈默往被子里缩了缩,把扑克牌搂得更紧。
“再忍忍。”他迷迷糊糊地想,“天亮就好了。”
天亮时,他是被冻醒的。后颈的铁架冰得像块石头,他坐起来,发现扑克牌散了一床。有张方块3粘在脸上,他拿下来,对着晨光看了看,牌角已经被口水泡软了。
陈默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掉,滴在牌面上,晕开个小小的湿痕。
他开始重新整理货架,这次把所有的罐头都摆在最显眼的地方,黄桃罐头放在正中间。然后拿出扑克牌,在罐头旁边摆了个牌局,红桃q对面放着黑桃K,中间摆着张方块5。
“该你出牌了。”他对着红桃q说,拿起黑桃K,轻轻放在方块5旁边。
阳光从卷帘门的缝隙照进来,落在牌面上,红桃q的红像团小小的火苗。陈默靠在货架上,看着那副牌,突然觉得,这超市好像也没那么空了。
至少,现在有“人”陪他打牌了。
陈默是被胃里的烧灼感弄醒的。天刚亮透,卷帘门缝隙里漏进的光比昨天亮些,在地上投出的光带里,灰尘像活物似的翻滚。
“先找水。”他哑着嗓子对自己说,声音在空荡的超市里荡开,撞在货架铁架上,弹回来时已经变了调。
行军床旁边堆着半箱矿泉水,瓶身都蒙着灰。他拿起一瓶晃了晃,里面的水只剩小半瓶,晃起来的声音像有人在耳边嚼冰块。拧开瓶盖时,塑料摩擦的“刺啦”声格外刺耳,他对着瓶口灌了两口,凉水滑过喉咙,把胃里的烧灼感压下去些,却又激得一阵空落落的饿。
“整理物资。”他抹了把嘴,把水瓶放在床脚。这念头昨晚就冒出来了,像颗发了芽的种子,夜里翻来覆去时总在脑子里钻。
超市货架是按以前的分区摆的,零食区、日用品区、粮油区、生鲜区……只是生鲜区早就空了,只剩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冷藏柜,玻璃门碎了大半,里面堆着些腐烂的菜叶,干得像层黑纸。
他从零食区开始翻。最上层摆着的都是膨化食品,包装袋鼓鼓囊囊的,印着花花绿绿的卡通图案。
陈默踮脚够下一包薯片,生产日期印在封口处,被灰尘盖得看不清。他用指甲刮了刮,露出下面的数字——三年前的。
“早该成粉了。”他捏了捏包装袋,里面果然沙沙响,像装了袋沙子。撕开个小口,一股哈喇味混着霉味涌出来,呛得他直皱眉。倒过来抖了抖,灰白色的粉末簌簌往下掉,里面还裹着两只干硬的虫子尸体。
他把空袋子扔在地上,又够下一包饼干。包装上的奶油图案已经泛黄,保质期十二个月,生产日期是爆发前一年。他试着掰了掰,饼干硬得像块瓦片,边缘还长着层绿毛,像发霉的墙皮。
“啧。”他咂了下嘴,把饼干扔回货架。货架第二层摆着巧克力,锡纸包装都鼓了起来,捏着软乎乎的,像揣了块烂泥。他没敢打开,光闻着那股酸腐味就够了。
整整一排零食架翻下来,只有最底层的几包压缩饼干还像样。绿色包装,印着“军用压缩饼干”的字样,生产日期是爆发前三个月,保质期三年。陈默数了数,一共八包,摆得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士兵。
“就靠你们了。”他把压缩饼干揣进怀里,指尖摸着硬邦邦的包装袋,心里踏实了些。这玩意儿他以前吃过,难嚼得像啃树皮,可现在摸在手里,竟觉得比红烧肉还金贵。
转到粮油区时,陈默的脚步慢了些。货架上摆着的米面袋子都胀鼓鼓的,有些袋子已经破了口,露出里面灰扑扑的粉末。他蹲下去,拿起袋大米,袋子一拎就晃悠,里面的米早就成了碎渣,还带着股陈腐的霉味。
“生虫子了。”他捻起一点米渣,指尖立刻沾上层灰绿色的粉末,里面还裹着几只白胖的虫子,一捏就爆浆,黏糊糊的沾在指腹上。他嫌恶地往地上蹭了蹭,蹭了半天才把那股黏腻感蹭掉。
面粉袋子更糟,有袋直接裂开个大口子,面粉撒了一地,和灰尘混在一起,结成层硬壳。陈默用脚踢了踢,硬壳碎开,里面爬出几只潮虫,飞快地钻进货架底下。
“以前院长总说,米要密封好,不然招虫子。”他对着空货架喃喃自语,“那时候嫌她唠叨,现在想听听唠叨都没处听了。”
货架最里面有桶花生油,桶身锈得厉害,盖子早就没了,里面的油变成了深褐色,像块凝固的沥青,表面还漂着层白花花的霉。
陈默捂着鼻子往后退了退,那股油耗味直往脑子里钻,呛得他眼睛发酸。
日用品区倒还有些能用的。他找到几卷卫生纸,包装虽然破了,里面的纸还干净;又翻出块肥皂,硬得像块石头,闻着还有点淡淡的香味;最惊喜的是在货架底下摸到个打火机,打了两下,“咔哒”一声,火苗窜了起来,蓝幽幽的,舔着他的指尖。
“还有一个。”他把打火机揣进裤兜,和昨天那个放在一起。现在一共三个打火机了,可他总觉得不够,好像下一秒就会全部打不着火。
转到烟酒区时,陈默的脚步顿住了。货架早就被翻得乱七八糟,烟盒散了一地,都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