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盘外的咀嚼声停止了。
那令人作呕的、湿漉漉的吞咽声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焦躁、更加狂乱的嗬嗬声,以及重新响起的、更加猛烈的撞击和抓挠!
那只丧尸,在啃噬完自己那点可怜的“残羹冷炙”后,对鲜活血肉的原始渴望再次彻底占据了它那腐朽空洞的脑壳!
它变得更加狂躁,更加不顾一切!
陈默蜷缩在黑暗深处,心脏再次被无形的恐惧之手攥紧。
他听着那疯狂的动静,几乎能想象出外面那东西此刻的模样——断臂处滴淌着黑稠的液体,完好的手爪疯狂撕扯着钢铁,腐烂的脸上只剩下最纯粹、最贪婪的饥饿!
哐!哐!哐!
撞击声越来越猛烈!甚至能感觉到身下的挖掘机底盘都在微微震动!锈屑和灰尘簌簌落下。
它像是要把这钢铁巨兽生生拆开!
陈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或许下一秒,那只完好的手爪就会突破阻碍,伸进来,将他拖出去……
然而,预想中的突破并没有发生。
那疯狂的撞击和抓挠声,在达到一个顶点后,突然变得……混乱起来?
夹杂进了一种新的、更加用力却徒劳的挣扎声,以及一种……被什么东西卡住的、闷窒的嗬嗬声?
陈默猛地睁开眼,警惕地望向洞口。
透过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了令人意外的一幕——
那只丧尸,似乎因为过于狂躁和急切,加上它本身腿脚跛行、又失去了一条手臂,平衡感极差,竟然在疯狂向前扑抓的时候,整个上半身过于深入地挤进了那个并不算大的破损洞口!
它的肩膀和胸膛死死卡在了锈蚀的金属边缘!
独臂丧尸那条完好的手臂在洞内徒劳地胡乱抓挠,却因为角度的关系,根本够不到深处的陈默!
它的脑袋也挤了进来,下巴卡在洞沿,腐烂的脸正对着陈默的方向,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死死“瞪”着他,喉咙里发出被挤压的、极其响亮的、如同破风箱被踩到底的嗬嗬声!
它……被卡住了!
进退两难!
它拼命地挣扎,扭动着残破的身躯,试图挤进来,或者退出去。挖掘机底盘的金属边缘如同粗糙的钳子,死死咬住了它的肩胛和胸膛区域!
丧尸此时,越是挣扎,卡得越紧!
甚至能听到它腐朽的肋骨与坚硬钢铁摩擦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机会!!!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这简直是老天爷送上门的机会!
虽然恐惧依旧让他的手微微颤抖,全身依旧酸痛无力,但求生的火焰在这一刻猛烈燃烧起来!
他目光急速扫视身边黑暗狭窄的空间,一只手疯狂地摸索着!
之前那把救了他一命的、沉重的、断裂的生锈扳手!在哪里?刚才慌乱中扔到哪里去了?
他的手指在地面慌乱的摸索起来。
碰到了!
那冰冷、粗糙、熟悉的触感!
他一把将其死死抓在手里!沉甸甸的重量此刻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而此时,那只被卡住的丧尸似乎也意识到了困境,挣扎得更加疯狂剧烈!
整个底盘都因为它的大力扭动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卡住它的金属边缘似乎在它的挣扎下有些变形松动!
它那条在洞内胡乱挥舞的手臂,几次都差点扫到陈默!
不能再等了!
陈默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和决绝!他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混合着恐惧和愤怒的低吼,蜷缩的身体如同压紧的弹簧般猛地弹起!
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被卡住的、疯狂扭动的头颅!
“去死吧!!怪物!!!”
他双手高高举起那沉重的断裂扳手,将全身的重量和残存的所有力气,都灌注其中,对着那颗近在咫尺、不断摇晃、散发着浓烈腐臭的头颅,狠狠地、精准地砸了下去!!!
砰!!!!
第一下!
沉重的闷响!像是砸碎了一个腐烂的南瓜!
丧尸挣扎的动作猛地一僵!
头颅被砸得向下猛地一沉!黑稠粘腻的液体和些许破碎的骨渣从头顶飞溅出来,溅了陈默一身!冰冷腥臭!
但那丧尸并没有立刻停止活动,反而因为受创而发出了更加尖锐刺耳的嗬嗬声,挣扎得更加疯狂!
陈默眼睛血红,根本不给它任何机会!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压榨出他最后一丝潜能!
第二下!紧接着狠狠砸下!
砰!!!!
这一次,瞄准的是天灵盖中心的位置!
更加清晰的骨裂声响起!丧尸的半个脑袋肉眼可见地塌陷了下去!
一只空洞的眼球甚至被挤压得凸了出来,挂在腐烂的眼眶外!
挣扎的力度明显减弱了许多,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
但陈默不敢停!他知道这些东西的生命力(或者说活动力)有多么诡异!
第三下!!!
他用尽最后一丝嘶吼的力气,将扳手抡圆了,自上而下,再次狠狠地砸在了它的天灵盖上!!!
咔嚓——噗嗤——!!!
一声彻底破碎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钝响!
整个头颅如同一个被重锤击中的劣质陶罐,瞬间四分五裂!
红白黑混合的、粘稠的、早已不再新鲜的内容物猛地爆开,喷溅得到处都是!
那条胡乱挥舞的手臂也终于彻底垂落下来,无力地晃荡着。
丧尸所有的挣扎和声响,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只剩下它那残破的、被打得稀烂的头颅和依旧被卡住的身体,诡异地停滞在那里。
陈默脱力地向后瘫倒,后背重重撞在油管上,疼得他闷哼一声。
手中的断裂扳手“当啷”一声掉在身旁。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如同着火般疼痛,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脸上、手上沾满了冰冷粘腻、散发着极度恶臭的丧尸脑浆和血液,但他连抬手去擦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死死盯着那具被卡在洞口、不再动弹的丧尸尸体,心脏依旧在疯狂跳动,久久无法平复。
解决了……终于……彻底解决了……
一种虚脱般的、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缓慢地取代了极致的恐惧和紧张。
他活下来了。又一次。
以一种极其惨烈和侥幸的方式。
这时,他才注意到,因为这具丧尸的尸体严严实实地卡在了洞口,几乎完全堵住了那个破洞,只有极其微弱的光线和空气能从缝隙透入。
这个意外的状况,反而……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屏障?
不仅阻挡了视线,更重要的是……这具尸体散发出的、浓郁到极致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和血腥味,几乎完全掩盖了他自身活人的气息!
在这片旷野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伪装和遮蔽吗?
暂时……安全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剂舒缓剂,终于让他一直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缓缓地、一点点地松弛了下来。
极致的疲惫如同黑色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他甚至顾不上身处的环境是多么肮脏、狭窄和恶心,也顾不上脸上手上的污秽,意识便不可抗拒地沉入了深深的、自我保护的昏睡之中。
挖掘机底盘下,重归死寂。
只有一具卡在洞口的、无头的丧尸尸体,如同一个诡异的塞子,堵住了内外。
浓烈的腐臭,在这狭小的地洞里弥漫,却也暂时构筑起了一道扭曲的、令人作呕的安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