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伸又凝固。
陈默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冰冷粗糙的车门把手,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上面细微的划痕。
而身后,恶风已然降临,那股混合着血腥、腐臭和猛兽特有腥臊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压在他的背上,让他汗毛倒竖,脊椎发凉!
死亡,从未如此接近!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陈默做出了一个近乎本能的、完全违背身体自我保护机制的动作——他没有试图去拉开车门,也没有试图向前扑倒躲避,因为那都来不及了!
他反而猛地向车门方向狠狠一靠,同时身体极力向右侧扭转,将胸前绑着的婴儿死死护在身体与车门之间!
这个动作,让他将自己的整个左肩和后背,完全暴露在了老虎那足以拍碎牛骨的巨掌之下!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令人牙酸的肉体撞击声响起!
陈默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猛地砸在自己的左肩胛骨上!仿佛被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侧面撞中!
剧痛瞬间炸开,淹没了他的所有感官!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似乎下一刻就要碎裂!
“噗——”
一口鲜血无法抑制地从他口中喷出,溅在脏兮兮的车门上,如同点点红梅。
他的身体被这股巨力带得狠狠撞在车门上,发出一声巨响,整个车身都猛地晃动了一下!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瞬间昏厥过去。
但求生的意志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顽强地摇曳着,没有熄灭!
他知道,老虎这一掌因为他的侧身和车门阻挡,力量被分散和抵消了一部分,否则他的整个肩膀和胸腔恐怕都会被打碎!而此刻,老虎因为一掌拍实,庞大的身体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停顿和重心调整!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机会!
陈默强忍着左肩仿佛被碾碎般的剧痛和胸腔内翻江倒海的气血,借着撞击车门的反弹之力,右手猛地向后一挥——他手中还死死攥着那把沉重的活动扳手!
“铛!!!”
一声脆响!扳手狠狠地砸在了老虎因为攻击而微微低下的头颅侧面,正好砸在它之前被撬棍多次击打的颧骨位置!
这一下,陈默几乎是挤出了残存的所有力气!
老虎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吼,脑袋被打得偏向一侧,独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眩晕和暴怒!
而陈默,则利用这宝贵的、用半条命换来的喘息之机,右手如同闪电般缩回,猛地拉动了车门把手!
“咔嚓!”门开了!
他再也支撑不住,带着怀里的婴儿,如同一个破麻袋般,直接摔进了驾驶室,重重砸在座椅上!左肩接触到座椅靠背的瞬间,又是一阵让他几乎晕厥的剧痛袭来!
“喵!”咪咪几乎在同一时间,如同一道橘色的影子,也从门缝里窜了进来,跳到了副驾驶上。
“吼!!!”
老虎从短暂的眩晕中回过神,看到猎物竟然再次钻进了那个铁盒子,独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它不顾前肢嵌着柴刀的剧痛和脑袋的嗡鸣,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洞开的驾驶室车门咬来!它要将里面的人和猫连同座椅一起撕碎!
陈默倒在座椅上,视线因为剧痛而模糊,他甚至能看到老虎喉咙深处颤动的悬雍垂和那如同匕首般森白的獠牙!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他发出了一声近乎癫狂的、混合着痛苦和绝望的嘶吼,右脚凭着肌肉记忆,狠狠地向着油门踏板踩去!同时,右手颤抖着、摸索着拧动了钥匙——钥匙一直插在车上!
“嗡——轰!!!”
老旧的比养迪引擎发出一声嘶哑却拼尽全力的咆哮,猛地启动了!
而几乎在引擎启动的同一瞬间,陈默的右脚已经将油门踩到了底!
“吱嘎——!!!”
前轮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冒起一股青烟和胶糊味!车身猛地向前一窜!
这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启动和前冲,产生了巨大的惯性!
正要探头咬进来的老虎,显然没料到这铁盒子会突然又“活”过来并且前冲!
它咬合的动作猛地落空,巨大的脑袋因为惯性,反而“哐”的一声,重重地撞在了洞开的车门边缘上!
这一下撞得结结实实!甚至比陈默那扳手一击还要沉重!
“嗷呜——!”
老虎发出一声带着惊愕和痛苦的嚎叫,脑袋被撞得向后一仰,攻势瞬间被打断!
而陈默,则被这猛烈的起步惯性死死地按在驾驶座上,左肩的伤口被挤压,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直接晕过去。
他死死咬住舌尖,鲜血的腥味在口中弥漫,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根本顾不上关车门,也顾不上看后视镜,只是用还能动的右手死死把住方向盘,将油门踩到底,驾驶着这辆破破烂烂、车门洞开、车顶凹陷的小车,如同醉汉般,歪歪扭扭地冲出了加油站,冲上了来时的那条街道!
“吼——!!!”
身后,传来老虎那充满了无尽愤怒、不甘和屈辱的、几乎要撕裂天空的咆哮!以及丧尸们无意义的、潮水般的嘶吼声。
陈默不敢回头,也不敢减速。他只知道拼命地向前开,穿过废弃车辆组成的迷宫,碾过路上的碎玻璃和杂物,将那个充斥着猛虎和丧尸的噩梦之地,远远地甩在身后。
狂风从洞开的驾驶座车门疯狂灌入,吹打着他满是汗水、血水和泪水的脸。
左肩的剧痛如同潮水,一阵阵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他感觉自己的左臂已经完全不听使唤,软软地垂在一旁。
他看了一眼副驾驶。
婴儿似乎被这一连串的颠簸和惊吓弄得再次昏睡过去,小脸苍白。
咪咪蜷缩在座椅上,警惕地看着洞开的车门和外面飞速掠过的废墟景象。
他还活着……孩子也还活着……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让他没有彻底崩溃。
他艰难地伸出右手,试图将洞开的车门拉上。
试了几次,都因为身体的剧痛和车辆的颠簸而失败。他只好放弃,任由车门就那么晃荡着。
他现在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休息,否则不需要老虎追来,失血和疼痛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强撑着精神,辨认着方向,朝着城市外围,他之前来的方向驶去。
陈默记得来时路过一个废弃的物流仓库,位置相对偏僻,或许可以暂时藏身。
车速不快,因为车况和路况都很差。
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疼得龇牙咧嘴。鲜血从左肩的伤口不断渗出,染红了他刚换上的干净衣服。
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眼前的道路开始出现重影。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必须……必须赶到那个仓库……
他死死咬住嘴唇,用疼痛刺激着自己,右手死死握着方向盘,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艰难前行。
车后,是洞开的、晃荡的车门,以及一路断断续续滴落的血迹。
而在他看不见的远方,那只独眼老虎,正站在加油站废墟中,仰天发出声声满含暴戾与仇恨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