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国道上破碎的柏油路,发出持续而单调的噪音。
连续多日沿着海岸线和省界的行驶,让陈默对窗外掠过的荒芜景象几乎麻木。
废弃的村庄、锈蚀的车辆、被植被缓慢吞噬的田野……这些构成了末世不变的背景板。
然而,今天有些不同。
陈默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左肩。
那里,曾经被老虎拍了一巴掌,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灼烧般剧痛,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轻微的转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让他左臂几乎废掉,连抬起都困难。
但现在,那撕心裂肺的锐痛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层的、隐忍的酸胀感,以及伤口愈合时特有的痒意。
虽然依旧不能发力,但他已经可以尝试用左手去扶一下方向盘,或者拿起副驾驶上那瓶不算太重的矿泉水。
这是一个微小却至关重要的进步。
在末世,身体的任何一部分机能恢复,都意味着生存几率的提升。
他的左脚也是如此。
记忆中那肿得像发面馒头、连鞋都穿不进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针尖上的日子,似乎正在慢慢远去。
肿胀随着时间消褪了大半,虽然脚踝活动起来依旧有些滞涩和别扭,走路微微有点跛,但他已经可以尝试着小跑几步,而不至于立刻痛得龇牙咧嘴。
这对于需要时刻准备奔跑、躲避、搏杀的环境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这种缓慢的恢复,像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微光,给予了他一种久违的、名为“希望”的东西。
尽管这希望依旧脆弱,如同风中残烛。
陈默看了一眼身旁睡得香甜的陈平安,小家伙的脸蛋似乎也圆润了一点,不再是最初那种令人心忧的瘦削。
就连咪咪,毛色似乎也因为在天津滨海新区海边短暂休整时梳理过,而显得顺滑了一些。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极其缓慢地挪动。
但这种“好”的感觉,在他驾车缓缓靠近大连半岛边缘时,瞬间被巨大的危机感所取代。
陈默没有贸然进入核心城区。那里高楼林立,意味着曾经的人口密集,也意味着如今可能存在的、无法估量的丧尸密度。
他将车停在一处可以俯瞰部分城郊结合部的高地上,熄火,拿起望远镜。
眼前是一片庞大的、沉默的建筑群。
不同于之前路过的小城镇,这里的建筑更高,布局更密集,废弃的工厂、大型仓储式超市、密集的居民楼……像一片由钢筋混凝土构成的、冰冷的森林。
街道上,废弃的车辆堵塞了大部分通路,如同凝固的血管。
风吹过楼宇间隙,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更让人心悸的是,在望远镜的视野里,他清晰地看到,在一些街道的尽头,有零星的、摇晃的身影在移动。
它们如同棋盘上散落的棋子,漫无目的,却又无处不在。
甚至,在更远处一个大型十字路口,他看到了数量更多的丧尸聚集在一起,如同浑浊的潮水般缓慢涌动。
这里资源必然丰富,但危险系数也呈几何级数上升。
陈默的心脏微微沉了下去。他需要物资,尤其是大量的瓶装水、罐头食品,或许还能找到一些药品、更耐寒的衣物,以及额外的汽油。但进入这片区域,无异于闯入龙潭虎穴。
他仔细观察着地形,寻找可能的切入点。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靠近城市边缘的一片区域。那里似乎有几个大型的物流仓库和一个小型的汽配城,建筑相对低矮,视野开阔些,而且靠近一条通往城外的快速路,便于一旦有事迅速撤离。
更重要的是,那片区域看起来丧尸活动相对稀疏。
决定了目标,接下来就是等待。
他需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
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候,丧尸的活动似乎会变得稍微迟缓一些,这是他用无数风险验证过的微弱规律。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陈默利用这段时间,再次检查了武器。
羊角锤冰冷沉重,撬棍结实可靠。他给陈平安喂了奶,换了尿布,自己也吃了些压缩饼干和过期牛肉干,补充体力。
他甚至还尝试着用左手辅助,将后备箱的物资重新整理固定了一下,左肩传来的酸胀感提醒着他恢复的极限,但至少,他能做点事了。
当时近正午,阳光勉强穿透灰蒙蒙的云层,将建筑物的阴影缩短到最小之时,陈默动了。
他发动汽车,比养迪如同一个小心翼翼的探险者,沿着陈默心里规划好的路线,缓缓驶下高地,向着那片仓库区靠近。
越是接近,那股城市特有的、混合着灰尘、腐朽和淡淡尸臭的气味就越是浓烈。
街道上的废弃车辆越来越多,他不得不频繁地减速、绕行。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扇黑洞洞的窗户,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在一个路口,他不得不停下来,因为横向的街道被几辆撞在一起的公交车彻底堵死。
陈默耐心等待,观察,确认没有威胁后,才迅速倒车,拐入另一条小路。
就在他即将抵达目标仓库区时,意外发生了。
“砰!”
一声不算响亮但极其清晰的爆裂声从车底传来,同时方向盘猛地一沉,车辆瞬间向左侧倾斜!
爆胎了!
陈默心中猛地一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死死把住方向盘,控制住车辆失衡的趋势,同时目光急速扫视周围环境。
右侧是一个半开着卷帘门的、看起来像是小型五金店的商铺门口,门口相对空旷。
没有时间犹豫!他立刻猛打方向盘,同时点踩刹车,控制着颠簸倾斜的车辆,艰难地挪到了那个商铺门口,尽量将车停靠在卷帘门下的阴影里。
熄火。绝对的寂静瞬间回归,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因为爆胎而微微倾斜的车身。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爆胎在城市边缘,这简直是灾难性的情况!换胎需要时间,而这里,随时可能被游荡的丧尸发现!
他第一时间看向陈平安和咪咪。
小家伙被刚才的颠簸惊醒,瘪着嘴要哭,咪咪也紧张地站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嘘……平安,别哭,没事,没事……”
陈默压低声音,极力安抚,同时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羊角锤。
风吹过空荡街道的声音,远处隐约传来的、无法辨明的细微声响……以及,就在不远处,似乎有拖沓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一个,两个……不止!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麻烦,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