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林舟在绝对的寂静和高度警惕中度过。
陈默几乎没怎么合眼，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比如夜枭的啼叫、枯枝被风吹断的脆响——都能让他瞬间清醒，手握上羊角锤。
六六倒是履行了活体警报的职责，几次对着山下远处黑暗中疑似移动的影子发出低沉的呜咽，但幸运的是，没有东西靠近这个偏僻的据点。
天刚蒙蒙亮，陈默便起身活动僵硬的四肢。
左脚踝的隐痛提醒着他旧伤未愈，但已不影响行动。
他简单吃了些饼干，用冷水抹了把脸，驱散睡意。
给陈平安喂完奶，然后又给六六和咪咪喂了一些吃的和矿泉水。
收拾好所有物品，便发动了越野车。
低沉轰鸣再次打破清晨的宁静，车辆缓缓驶出车棚，沿着狭窄的水泥路向山下开去。
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山峦，能见度不高，这让陈默更加谨慎，车速放得很慢。
重新回到沿海公路，他继续向北。
地图显示，他需要绕过丹东市区的外围，这一段路多是起伏的丘陵和盘山公路。
路况变得复杂，急弯增多，一侧是山壁，另一侧有时是陡坡，有时是悬崖，下面则是灰蒙蒙的海面。
废弃的车辆开始出现在弯道等危险位置，有些甚至发生了碰撞，残骸堵塞了部分路面。
陈默不得不频繁地减速、绕行，精神始终保持高度集中。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开车，更像是在一个巨大的、危机四伏的障碍赛场里挪动。
“嗡——！”
在一个急转弯处，他刚绕过一辆侧翻的货车，突然发现前方路面赫然出现了一大片塌方！
山体滑坡将半幅路面彻底掩埋，碎石和泥土堆积如山，只剩下靠近悬崖一侧的狭窄空间可供通行，而且边缘看起来并不牢固。
陈默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布满沙石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车辆在离塌方体几米远的地方险险停住。
他脸色凝重地看着前方。绕过去？悬崖那边太危险，路基可能已经松动。退回去？后面是漫长的盘山路，而且未必有其他岔路。清理塌方？工程量太大，而且动静会惊动未知的存在。
他仔细观察那狭窄的通道，又下车捅了捅边缘的泥土和石头，判断其承重能力。越野车很重，他考虑了一会后，决定冒险。
“都坐稳了。”他回到车上，沉声说了一句。挂上低速四驱档，他操控着车辆，如同走钢丝一般，紧贴着山壁，车轮压着那仅存的、看起来相对坚实的路面边缘，极其缓慢地向前挪动。
车身微微倾斜，碎石在轮胎碾压下簌簌滚落，掉下悬崖，久久听不到回音。
陈默的手心全是汗，紧握方向盘，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和右侧的后视镜，控制着油门，不敢有丝毫大意。
陈平安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停止了咿呀声。
咪咪站了起来，爪子紧扣座椅。连六六都停止了张望，把脑袋缩了回来，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呜。
一寸，两寸……车辆如同蜗牛般爬行。
左侧是冰冷的山壁，右侧是令人眩晕的深渊。
终于，在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之后，越野车有惊无险地驶过了这片塌方区，重新回到了完整的路面上。
陈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停下车，稍微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脏。
这只是无数艰难险阻中的一个缩影。
继续前行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在一条相对笔直的下坡路段尽头，他看到了一个高速公路服务区的轮廓。
对于曾经川流不息的交通要道来说，这样的服务区意味着补给和休息，但对于现在的陈默，它更像是一个充满未知风险的巨大陷阱。
他没有靠近主建筑群，那里停车场车辆密集，建筑内部结构复杂，危险系数太高。
他将车停好后，准备去碰碰运气。
陈默需要信息，也需要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一些特定物资，比如更详细的地图、或许还有遗留的药品（尤其是针对外伤和感染的）或者耐储存的特殊食品。
这次，他决定带上咪咪和六六一起行动。
咪咪的灵敏和六六的嗅觉，在探索复杂环境时或许能提供帮助，而且将它们单独留在车里太久也不安全。
“听着，”陈默蹲下身，严肃地看着一猫一狗，“我们进去找东西，保持安静，绝对不许乱叫，也不许乱跑。发现任何不对劲，立刻警示，然后撤退。明白吗？”他主要是对六六说。
六六似懂非懂，但看到陈默严肃的表情，耳朵耷拉下来，尾巴小幅度摇摆，算是回应。
咪咪则一如既往的高冷，舔了舔爪子，算是知道了。
陈默将陈平安用背带牢牢固定在胸前，这样能解放双手，也能更好地保护他。
他手持羊角锤，腰间别着不久前捡来的撬棍，背上空背包。
咪咪跟在他脚边，六六则有些紧张地跟在稍后一点的位置。
他们沿着树林边缘，借着杂草和废弃设施的掩护，悄悄靠近服务区的后部区域。
这里通常是货车停车区、加油站和维修车间，相对主楼人流量可能少一些。
加油站依旧是无电状态。他们绕过加油站，靠近一个看起来像是维修车间和仓库的联体建筑。门锁着，但窗户有破损。
陈默示意六六上前闻了闻窗洞。
六六凑过去，鼻子剧烈抽动，耳朵转动着。
过了一会儿，它回过头，看向陈默，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呜”声，尾巴低垂，但没有表现出极度恐惧或想要逃跑的迹象。
里面有东西，但威胁不大？或者距离尚远？
陈默不敢大意。他小心地清理掉窗框上的碎玻璃，率先翻了进去。里面光线昏暗，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空间很大，停着几辆待修的卡车，工具散落一地。他快速扫视，没有看到活动的身影。
他示意咪咪和六六进来。咪咪轻盈跃入，立刻躲到了一台工具车底下，警惕地观察。
六六则有些笨拙地爬了进来，好奇地东张西望。
陈默开始搜索。他在一个工具柜里找到了一些可能有用的东西：几卷电工胶布、一盒未开封的螺丝钉、一把看起来质量不错的活动扳手。
他将这些收入背包。又在角落的一个急救箱里，找到了几卷干净的纱布、一瓶过期不久的碘伏和几片独立的止痛药片。收获不算丰硕，但聊胜于无。
就在他准备离开这个车间，去隔壁仓库看看时，一直躲在工具车下的咪咪突然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嘶”声，背毛微微炸起，眼睛死死盯向车间通往内部仓库的那扇虚掩的铁门。
几乎同时，六六也猛地转向那个方向，鼻子急促抽动，喉咙里发出了比之前更清晰的警示性低吼，身体微微下伏，做出了戒备姿态。
门后有东西！而且很近！
陈默瞬间绷紧，将胸前的陈默往怀里又护了护，右手紧握羊角锤，左手轻轻抽出了腰间的撬棍。他缓缓移动，靠近那扇铁门，侧耳倾听。
门后，传来一种缓慢的、拖沓的脚步声，还有……一种细微的、仿佛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
不是一个，至少有两个，或者更多！
他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向内窥视。
仓库内部更加昏暗，堆满了各种纸箱和货架。
而在货架之间的通道里，三个身影正在漫无目的地徘徊。它们穿着服务区工作人员的制服，皮肤灰败，动作迟缓。
而其中一个，手里竟然还无意识地拖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消防斧！斧头拖在地上，发出那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
三个丧尸，威胁不大，但那个拿着消防斧的……万一它挥动起来，破坏力不容小觑！而且，战斗的声音很可能引来更多。
退出去？还是……趁着它们背对或者分散，快速解决？
他的目光扫过仓库，发现靠近门口的几个货架上，堆放着一些瓶装水和方便食品。
如果能悄无声息地干掉它们，就能获得一批不错的补给。
赌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对身后的六六和咪咪做了个“保持绝对安静”的手势，然后轻轻地将撬棍尖从门缝中伸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拨动门边的一个空油桶。
“哐当……”空油桶倒地的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三个丧尸立刻被声音吸引，同时转过身，空洞的眼睛“望”向了门口方向！
它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开始蹒跚着向门口走来！
就是现在！
陈默猛地推开铁门，身体如同猎豹般窜出！他的第一个目标，直指那个手持消防斧的丧尸！必须在它反应过来之前，解除它的武器！
他速度极快，在那丧尸刚刚抬起拿着斧头的手臂时，已经冲到近前！羊角锤带着一股恶风，精准无比地砸向了它握斧的手腕！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丧尸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消防斧“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几乎同时，陈默左手的撬棍一个迅猛的突刺，直接贯穿了旁边另一个丧尸的眼窝！
第三个丧尸嘶吼着扑来，陈默来不及拔出撬棍，直接松开手，身体侧滑，右腿一个凶狠的扫堂腿，将其绊倒在地，然后手中的羊角锤毫不犹豫地砸下！
“噗！噗！”
两声闷响，战斗在短短几秒内结束。三个丧尸彻底失去了动静。
陈默喘着粗气，迅速拔出撬棍，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新的威胁被引来。
六六和咪咪守在门口，没有进来。
他不敢耽搁，快速走到那几个货架前，将瓶装水和一些看起来包装完好的方便面食品、巧克力棒等塞进背包，直到背包装满。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把消防斧，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捡了起来。
这玩意儿虽然笨重，但在某些情况下，或许比羊角锤和撬棍更有威力。
“撤退！”他低喝一声，带着一猫一狗，迅速从来时的窗户撤离，隐没回树林之中。
回到越野车旁，陈默清点着收获，看着那把沾着污血的消防斧，心情复杂。每一次搜寻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不知道下次是否还能如此幸运。
他看了一眼脚下蜿蜒的公路和远处那片巨大的、沉默的服务区主建筑群。
里面肯定有更多的物资，但也必然隐藏着更多的危险。
不能贪心。他发动汽车，沿着公路继续北上。
刚才战斗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尚未完全摆脱，而更北方的路途，依旧漫长且吉凶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