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火辣辣的刺痛将陈默从狼口逃生的短暂虚脱中拉扯回来。
陈默强忍着不适,将车开到一处相对隐蔽、能远远望见公路的山坳里停下。
必须处理一下伤口,狼爪可能携带大量细菌,在缺医少药的末世,一次小小的感染都可能是致命的。
陈默熄了火,车内顿时被一种混合了血腥、汗臭和狼群带来的腥臊气味充斥。
他艰难地扭过头,试图查看背后的伤势,但角度刁钻,只能凭借感觉知道伤口不深,但很长。
“妈的……”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从背包里翻出那个所剩无几的急救包。
里面只有一小瓶快见底的碘伏,几片独立的抗生素(不知道过期多久了),和最后一点纱布。
他脱下刚换上没多久就又弄脏的上衣,露出精悍但布满旧疤和新伤的身体。
他反手,笨拙地将碘伏倒在一条相对干净的布条上,然后咬着牙,凭着感觉将布条按在背后的伤口上。
“嘶——” 剧烈的刺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碘伏接触伤口的灼烧感清晰无比,但他只能强忍,反复擦拭,确保尽可能消毒。
然后,他吞下两片抗生素,又费力地用纱布在胸前缠绕了几圈,勉强将背后的伤口覆盖固定。
整个过程别扭而痛苦,完成后他几乎虚脱,靠在方向盘上喘着粗气。
车窗外,天色愈发阴沉,山雨欲来。
食物,尤其是适合陈平安的辅食和奶粉,依旧短缺。
刚才在加油站只顾着逃命,只抢到几瓶水和一点零碎,那罐宝贵的米粉是唯一的慰藉。
他冲了点米粉,小心地喂给陈平安。
小家伙似乎饿了,吃得津津有味。
看着陈平安吞咽的样子,陈默心中稍安,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焦虑笼罩——奶粉和米粉还能支撑多久?
休息了不到半小时,他不敢再多做停留。
狼群可能还在附近,而且天气变化也可能带来未知风险。
他重新发动汽车,沿着公路继续向前驶去。
然而,越往前走,路况越复杂,而丧尸的出现频率,却并未如预想中那样减少。
起初还是零星的几个,在废弃的村庄外围游荡。但随着深入,尸群的规模和密度开始增加。
它们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赶,或是跟随着某种人类无法感知的轨迹,成群结队地出现在公路上、山坡上、甚至盘踞在隧道口。
陈默不得不频繁地减速、绕行,甚至有时需要冒险驶下路基,在坑洼不平的野地里颠簸前行,以避开那些规模较大的尸群。
越野车的性能被发挥到极致,但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他背后的伤口,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视线所及,到处都是那些行尸走肉。
它们穿着各式各样、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保持着生前最后的姿态,如今只剩下永恒的饥饿与茫然。
有些卡在废弃的车里,徒劳地抓挠着玻璃;有些在田野里漫无目的地转圈;更多的则是在公路上汇成一股股缓慢移动的、散发着浓烈腐臭的浊流。
空气中弥漫的尸臭几乎成了常量,无论车窗关得多紧,那无孔不入的气味总能渗透进来,与车内的血腥、汗味、以及六六偶尔控制不住留下的尿骚味混合,挑战着嗅觉的极限。
陈默已经有些麻木了,只是机械地驾驶着,躲避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那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被死亡笼罩的道路。
有一次,为了避开一个堵塞了整条隧道的巨大尸群,他不得不冒险驶上一条年久失修的盘山小路。
路面狭窄,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而就在这样的路上,他们竟然也与一个十几只丧尸组成的小群体狭路相逢。
它们听到引擎声,立刻从路边的树林里蹒跚而出,直扑过来。路面太窄,无法掉头,倒车更是危险。
“坐稳!”陈默低吼一声,眼神一狠,非但没有减速,反而猛地踩下油门!
越野车发出一声怒吼,如同狂暴的犀牛,朝着尸群直冲过去!
“砰!砰!砰!咔嚓!”
连续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响起!
车身剧烈震动,挡风玻璃上瞬间溅满了黑红色的污血和碎肉!
一只丧尸直接被撞飞,坠入悬崖;另外几只被卷入车底,碾轧过去,发出骨头碎裂的闷响;还有的则被车身撞开,翻滚着落到路边。
陈默死死把住方向盘,感受着轮胎碾过柔软又坚硬物体的可怕触感,胃里一阵翻腾。
陈平安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吓得哇哇大哭。
咪咪尖锐地叫着,爪子紧紧抠住座椅。六六更是吓得缩成一团,发出恐惧的哀鸣。
冲过尸群,陈默丝毫不敢停留,继续沿着险峻的山路前行。
车头已经有些变形,引擎盖上也留下了凹痕和血污。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那些没被彻底解决的丧尸还在徒劳地追赶着,身影在蜿蜒的山路上越来越小。
这种遭遇,在接下来的路程中,一次又一次地上演。
仿佛整个世界的丧尸都在向着这片山区汇聚。
陈默的精神和体力都在被急速消耗。
背后的伤口因为频繁的紧张和颠簸,开始隐隐发热,这是感染的征兆。他只能靠意志力强行压制。
天色渐渐暗下,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落在车身上。
雨幕让视线变得更加模糊,也冲刷着车身上的血污,但却冲不散这弥漫在天地间的绝望。
陈默又饿又累,伤口疼痛,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必须找到一个地方过夜,一个能稍微隔绝这无尽尸潮的地方。
路则的目光在雨幕中艰难地搜索,最终落在半山腰一处突出的岩石下方,那里似乎有一个天然形成的、不算太深的凹陷,勉强可以容纳车辆,并且上方有岩石遮挡。
陈默将车小心地开了进去,熄火。
黑暗中,只有雨声敲击岩石和车顶的声音,以及……远处山谷中,隐约传来的、此起彼伏的丧尸嘶吼声。
那声音在雨夜里显得格外空洞和瘆人,仿佛来自地狱的合唱。
陈默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他不敢睡死,耳朵始终竖着,手中的羊角锤紧紧握着。
车里,陈平安在抽泣中渐渐睡去。
咪咪警惕地守在一旁。
六六把脑袋埋在前爪下,身体微微颤抖。
在这片被尸潮与雨水笼罩的黑暗山岭中,他们这辆小小的越野车,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吞噬。
生存,从未如此具体而残酷,每一步都踏在腐烂与死亡的边缘,每一次呼吸都混合着绝望与挣扎的味道。
陈默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他只知道,如果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他必须继续走下去,向着北方,哪怕那里等待他的,可能是更深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