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震远顶层公寓的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光影。林姝赤脚走到餐厅时,秦震已经坐在主位看报纸了。
她在他对面坐下,端起温好的牛奶,目光落在窗外被晨曦染成淡金色的云层上,有些出神。
秦震从报纸上抬起视线,瞥了一眼她面前几乎未动的餐盘,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不合胃口?”
林姝回过神,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她放下杯子,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壁摩挲,垂下眼帘时,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仿佛刻意压制的愁绪:“不是……昨晚没怎么睡好,有点……想家了。”
秦震翻报纸的动作停了一瞬。他放下报纸,目光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晨光勾勒出她清晰的轮廓线,显得格外脆弱。
“想家?”他重复这个词,语调里带着一丝玩味的审视,“傅家?”
“我爸妈家。”林姝立刻摇头,眼圈适时地泛了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听说爸爸身体不太好……我过来这么久,还没回去看过。”她抬眼看向他,眸子被水光浸润得格外清澈,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秦先生,我能不能……今天下午回去看看?就我一个人,很快就回来。我保证不会见不该见的人,也不会……”
“几点去,几点回?”秦震打断她,问题直接而简洁。
林姝怔了一下,随即连忙回答:“下午两点去,吃过晚饭就回来,最晚……不超过八点。”
“六点。”秦震给出时限,不容置喙,“让司机送你,在楼下等。记住你说的话。”
“我记得,谢谢秦先生。”林姝连忙点头,声音里浸满了感激。
秦震没再说什么,拿起报纸重新看了起来,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姝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完牛奶,又勉强吃了些东西,然后安静地起身离开餐厅。
下午两点整,黑色轿车准时停在公寓楼下。林姝换了身米白色的针织连衣裙,外面套了件驼色羊绒大衣,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脂粉未施,看起来温婉又居家。
车子驶向城西的别墅小区。林姝让司机在路口停下,自己提着一个小纸袋,步行走进那条熟悉的巷子。
踏上楼梯时,她的脚步很稳,心跳平稳如常。
敲开门,林母看见她时先是一愣,随即眼眶就红了:“姝姝?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就是想你们了。”林姝换上温顺的笑容,挽住母亲的手臂走进屋。
客厅里飘着淡淡的药味。父亲躺在里屋休息,母女俩在沙发上坐下。林母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父亲的病情,说着最近的身体检查,说着长时间未见的思念。
林姝安静地听着,适时地露出关切和愧疚的神色,偶尔轻声应和几句。她的目光却时不时地扫过墙上的时钟,内心在精准地计算着时间。
约莫过了半小时,林母起身去厨房倒水。
就在林母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后的瞬间,林姝脸上的温顺平静骤然褪去。她深吸一口气,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手指用力抠进沙发的布面里,指节泛白。
“妈……”她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嘶哑,破碎,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惊恐。
林母端着水杯匆匆从厨房出来,看见女儿的样子,吓得杯子差点脱手:“姝姝!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林姝抬起头,眼眶通红,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那不是刻意的表演,而是这具身体的真实泪意。她看着母亲,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求救。
“妈……手机……把你的手机给我……”她颤抖着伸出手,每一个字都带着泣音。
林母完全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给、给你!到底怎么了,姝姝?你别吓妈!”
林姝接过手机,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她凭着记忆,用力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漫长的等待音。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终于,电话被接起。那头传来傅承聿冷冽而不耐的声音:“哪位?”
林姝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冰冷。
她压低声音,确保只有电话那头的人能听清,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清晰而决绝:
“傅承聿……”
她停顿了一秒。
这一秒的寂静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绝望。
然后,她一字一顿地说:
“我家。立刻。一个人来。”
“别问为什么。”
“来,或者让我死。”
话音未落,她猛地按下了挂断键。
手机从掌心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她整个人蜷缩进沙发里,双手死死抱住自己,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到了极致的、近乎呜咽的啜泣声。
林母被这突如其来的崩溃彻底吓傻了,扑过去抱住女儿:“姝姝!姝姝你别这样!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跟妈说啊!谁的电话?什么死的活的……你别吓妈妈……”
林姝只是摇头,眼泪浸湿了母亲的衣襟,却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客厅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林母手足无措,只能抱着女儿不停地流泪安抚。
大约四十分钟后。
门外传来了三声克制而急促的敲门声。
不是粗暴的捶打,是那种刻意压低了的、带着紧迫感的叩响。
林母惊疑不定地看向门口,又看看怀里依旧在颤抖啜泣的女儿。
林姝却猛地抬起了头。
泪眼模糊中,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清醒,仿佛刚才的崩溃只是一场逼真的幻觉。
她推开母亲,踉跄着站起身,几乎是扑到门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
傅承聿站在那里。
他显然是匆忙赶来的,甚至没穿外套,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领带扯得有些松,头发微乱。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底翻涌着惊疑、暴怒,以及被那通诡异电话强行拽来的、极致的焦躁和警惕。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瞬间锁定门内衣衫单薄、泪痕满面、眼神却异常明亮的林姝,又迅速扫过她身后惊慌失措的林母。
没有一句废话,傅承聿一步跨进门内,反手“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将外界彻底隔绝。
他逼近林姝,高大的身影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声音压得极低,却每个字都裹挟着冰碴:
“林姝,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否则,我不介意在这里,亲手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