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轩内,苏婉如对镜梳妆,指尖轻抚着那支赤金步摇。步摇上的珍珠流苏在烛光下摇曳生辉,映得她眉眼间都带着几分喜色。
少爷昨夜又夸姨娘抚琴好听呢。小丫鬟秋月一边为她梳理发髻,一边奉承道,听说连少奶奶院里的碧荷姐姐都说,少爷这些日子来得可勤了。
苏婉如唇角微扬,却又很快敛去笑意:莫要胡说。少奶奶待我恩重如山,我心中只有感激。
话虽如此,她望着镜中娇艳的容颜,心中却难免泛起涟漪。自从那日少爷赏了血燕,又接连送来云锦、步摇,她在府中的地位明显不同了。连厨房送来的膳食都比往日精致许多,下人们的态度也愈发恭敬。
姨娘就是太谨慎了。秋月压低声音,要奴婢说,少爷这般看重您,连少奶奶亲自选的杭绸都比不上少爷赏的云锦贵重,您何必总是战战兢兢的?
苏婉如心中一动。是啊,少奶奶送来的杭绸虽然也是上等货色,但比起少爷赏的织金暗纹云锦,终究是差了一截。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正思忖间,外头传来通报声:周助理来了。
苏婉如连忙起身相迎。周铭捧着个锦盒进来,恭敬行礼:少爷吩咐给姨娘送些新到的西湖龙井。
有劳周助理了。苏婉如示意秋月接过,状似无意地问道,少爷今日可还忙?
周铭垂首回道:少爷正在书房处理公务,晚些时候会过来用膳。
苏婉如心中暗喜,却故作矜持:还请周助理转告少爷,妾身会备好他爱吃的菜。
送走周铭后,她抚着那盒茶叶,若有所思。周铭虽是少爷的亲信,但终究是个外男,频繁出入内院终究不妥。可转念一想,若非少爷授意,周铭又怎会时常往来?
秋月,她轻声吩咐,去小厨房说一声,今晚准备清炖蟹粉狮子头、龙井虾仁,再温一壶花雕。
既然少爷要来,她定要好生准备。这些日子少爷的偏爱让她看到了希望,若是能趁此机会怀上子嗣......
想到这里,她不禁双颊绯红。可随即又想起林晚月那双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眼睛,心中不由一紧。
少奶奶待她确实不满,亲自选她进府,又时常赏赐。可这些日子少爷的偏爱,难免会让少奶奶心生芥蒂。今日送来的杭绸,看似关怀,又何尝不是一种警示?
她走到窗前,望着锦墨轩的方向。暮色中,那飞檐翘角仿佛都带着威严。
姨娘,秋月轻声提醒,该准备接驾了。
苏婉如回过神来,对着镜子整了整衣襟。镜中的女子眉眼温婉,却暗藏锋芒。
既然已经入了这沈府,她就不能再退缩。少奶奶的恩情她记在心里,可少爷的宠爱,她也要牢牢抓住。
毕竟,在这深宅大院里,唯有得到男主人的宠爱,才能真正站稳脚跟。至于少奶奶那里......她自会小心周旋,不让人抓住把柄。
夜色渐深,听雪轩内烛火通明。苏婉如端坐在桌前,望着满桌精心准备的菜肴,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这一刻,她仿佛站在命运的岔路口。往前一步可能是锦绣前程,退后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而这一切,都系于那个即将到来的男人身上。
沈晏清踏进听雪轩时,夜色已深。苏婉如连忙起身相迎,一袭月白旗袍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雅,正是用他赏的那匹云锦新制的。
少爷。她柔声行礼,眼角眉梢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欢喜,却又不敢太过张扬。
沈晏清淡淡颔首,目光扫过满桌菜肴,在龙井虾仁上停留一瞬:费心了。
能伺候少爷是妾身的福分。苏婉如为他布菜,动作优雅,听说少爷喜爱杭帮菜,特意请教了厨房的师傅。
用膳间,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多用了几口龙井虾仁,心中暗喜,却又不敢表露太过。这些日子少爷的偏爱让她如在云端,可少奶奶那边却如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时时警醒。
少爷尝尝这花雕。她执壶斟酒,腕间的翡翠镯子与酒壶相映成辉,是妾身娘家带来的,藏了有些年头了。
沈晏清接过酒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苏婉如脸颊微红,垂眸不语,心中却泛起涟漪。这样亲昵的触碰,是少奶奶都不曾有的待遇。
周铭说你这几日都在练琴?他忽然问道。
苏婉如轻声应道,少奶奶前日赏了本琴谱,妾身不敢懈怠。
沈晏清唇角微勾:她倒是关心你。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苏婉如心中一跳,忙道:少奶奶待妾身极好,今日还送了杭绸来。只是......她迟疑片刻,妾身觉得,少爷赏的这匹云锦更合心意。
沈晏清把玩着酒杯,比起我赏的云锦如何?
苏婉如一时语塞,斟酌着用词:都是上好的料子,少奶奶赏的杭绸轻软舒适,少爷赏的云锦华贵非常,各有千秋。
沈晏清低笑一声,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好个伶牙俐齿。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触感微凉。苏婉如心跳加速,却不敢挣脱,只能柔顺地任由他打量。这一刻,她仿佛能听见自己如擂的心跳。
既然婉如这般懂事,他松开手,语气慵懒,明日让周铭再送些首饰来。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对翡翠耳坠,衬你这身旗袍正好。
谢少爷。苏婉如心中欢喜,却仍保持着矜持,只是少奶奶前日刚赏了耳坠,妾身不敢太过招摇。
沈晏清眸光微暗:我赏的,你不敢戴?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苏婉如急忙解释。
那就戴着。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明日我要看到。
说罢,他起身走向内室。苏婉如连忙跟上,心中既忐忑又期待。
这一夜,听雪轩的红烛燃到天明。沈晏清看着怀中熟睡的苏婉如,眼中毫无温情。这只被他亲手捧起来的雀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步棋。
次日清晨,沈晏清离开时,特意吩咐周铭:去库房取那对翡翠耳坠送来。再让人不小心说出去,就说苏姨娘很得我心,连我赏的首饰都比别人的贵重。
周铭会意:少爷这是要......
既然要唱戏,自然要唱全套。沈晏清整理着袖口,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让消息传到该听的人耳中,特别是棠苑那位。
他望向棠苑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那只小狐狸此刻定是竖着耳朵在等消息,不知道听到这些会作何反应。是气得摔东西,还是又要去找那个记者?
想到这里,他忽然改了主意:备车,去商会。
他倒要看看,若是他今日不去棠苑,那只小狐狸会如何应对。这场戏,越来越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