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在娘家的日子,表面上是静心休养,实则暗流涌动。
她每日不是陪着母亲说话,便是在自己从前的绣楼里看书、做些女红,姿态娴静,眉宇间总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轻愁,仿佛有无限心事。
这日午后,林母又来绣楼看她,见她正对着一方绣了一半的婴孩肚兜出神,眼圈微微泛红。林母心中酸楚,上前握住她的手:“我的儿,又在想什么伤心事?跟娘说说。”
林姝仿佛被惊醒,连忙低下头,用帕子掖了掖眼角,强颜欢笑道:“没、没什么……就是想着,这孩子生下来,不知他爹爹会不会喜欢……”
林母一听,更是心疼:“傻孩子,这是沈家的长孙,晏清怎么会不喜欢?”
林姝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母亲……您不知道……夫君他……他现在眼里只有听雪轩的苏姨娘……”
她抬起泪眼,仿佛终于憋不住满腹的委屈,声音破碎不堪:“前些日子,就在棠苑……夫君他……他当着我的面,就……就和苏姨娘……那般亲近……仿佛我是不存在的一般……”
林母气得浑身发抖:“他、他竟敢!”
林姝的泪水涌得更凶,仿佛想起了更锥心的事:“这还不算……夫君他……他还亲口对我说……说我心思恶毒,比不上苏姨娘……温柔似水……”
“恶毒”二字如同惊雷,炸得林母眼前一黑。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晏清竟然用如此不堪的字眼来形容他怀着他孩子的妻子?!
“他……他真这么说?!”林母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利。
林姝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母亲肩头,泣不成声:“女儿亲耳所听……一个字都不差……他说我恶毒…说我手段下作…说苏姨娘温柔……母亲,我在他眼里,就是这样一个不堪的女子……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我回去做什么?继续听他骂我恶毒,看他和温柔似水的苏姨娘卿卿我我吗?
“还有他送给苏姨娘的云锦,比送给姐姐的杭绸还要贵重!”
她紧紧抓住母亲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母亲的肉里,眼中是彻底的绝望与恐惧:“娘……女儿真的不想回去了……一想到要面对他嫌恶的眼神,听到他那些伤人的话……女儿宁愿死了干净!您和爹爹……救救我吧……给我一条生路……哪怕绞了头发做姑子,也好过回去受这等屈辱!”
这番哭诉,将沈晏清的“羞辱”具象化到了极致——当着她面与姨娘亲热,用“恶毒”形容她,用“温柔似水”夸赞姨娘。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夫妻矛盾的范畴,简直是人格上的践踏!
林母的心如同被生生撕裂,对沈晏清和沈家的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她紧紧抱住哭得几乎晕厥的女儿,老泪纵横,声音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绝:
“不回去了!咱不回去了!他沈晏清欺人太甚!我林家女儿,不是给他这般作践的!姝儿,你放心,娘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让你再踏进沈家一步!等你爹回来,我们立刻商量!这北平城,难道还找不出一个比他沈晏清更好的男儿?!”
林姝伏在母亲怀里,在无人看见的角度,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得逞。沈晏清,你施加在我身上的“恶毒”二字,我会让它成为刺向你最利的刃。你想让我回去?我偏要让你看看,我是如何在你眼皮底下,谋划着离开你,甚至……投入别人的怀抱。
【系统:林母对沈晏清恶感度达到顶点,对宿主“另寻出路”支持度100%,林父态度预计将受强烈冲击。】
林母被女儿那番声泪俱下、细节惊人的控诉彻底点燃了怒火,当晚林父一回府,她便红着眼眶将林姝的“遭遇”添油加醋地转述了一遍,尤其强调了沈晏清当面与姨娘亲热,以及辱骂林姝“恶毒”、夸赞姨娘“温柔似水”这几桩。
“老爷!您听听!这简直是骑在我们林家头上撒野!姝儿如今怀着身子,他都敢如此折辱,往后还能有她的活路吗?”林母捶胸顿足。
林父听完,脸色阴沉,来回在书房踱步,并未立刻表态。他需要权衡,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父亲……”一声怯怯的呼唤在门口响起。
林父抬头,见林姝不知何时站在了书房门口,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未施粉黛,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整个人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她扶着门框,盈盈下拜。
“起来说话。”林父沉声道,“你母亲所言,可有虚处?”
林姝抬起泪眼,泪水无声滑落,她摇了摇头,声音哽咽:“母亲说的……都是真的。但还有一事……女儿之前怕你们担心,一直没敢说……”
她仿佛回忆起极其可怕的事情,身体微微发抖,声音带着恐惧:“我……我怀上身孕没多久……少奶奶……林晚月她就……她就让人在我的饮食里下了堕胎药!”
“什么?!”林父林母同时惊呼,脸色骤变。下堕胎药!这是要绝了他们林家的外孙,要林姝的命啊!
“幸好……幸好我当时胃口不好,用的不多,又及时请了大夫……才保住了孩子……”林姝泣不成声,“那时……那时夫君待我还算维护,查出了些端倪,斥责了少奶奶,也将我护在棠苑……我想着,既然孩子没事,夫君也还算公正,为了两家颜面,我便……我便忍下了这口气,没敢告诉家里……”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父母,眼中充满了后怕与绝望:“可我万万没想到……自从苏姨娘进府后,夫君就像变了个人……他再也不提当初少奶奶下药的事,反而觉得我斤斤计较,觉得我……恶毒!他当着我的面与苏姨娘亲近,夸她温柔……父亲,母亲!你们说,这样一个地方,我还能回去吗?这次是堕胎药,下次呢?下次会不会就是毒药了?夫君他的心已经偏了,不会再护着我了!我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这番哭诉,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之前沈晏清的冷落和言语羞辱尚且可以归为夫妻矛盾,但林晚月下堕胎药,这已经是谋害子嗣、你死我活的宅斗了!而沈晏清后来的偏袒和态度转变,更是彻底寒了林姝的心。
林父听完,胸口剧烈起伏,猛地一拍桌子:“岂有此理!沈家欺人太甚!竟敢谋害我林家血脉!”
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这不仅仅是感情不和,这是生死仇怨!他林家若再忍气吞声,岂不是任人宰割?
“姝儿,你别怕!”林父语气斩钉截铁,“这沈家,我们不回去了!为父就是拼着这一口气,也绝不让你再入虎口!”
他眼中精光闪烁,开始飞速盘算:“你方才说……想寻一条真正的出路?可是有了什么想法?” 此刻,他已经将女儿视作了可以与家族共谋大事的同盟。
林姝见父亲态度彻底转变,心中一定,擦去眼泪,声音虽轻却带着一丝冷静:“女儿听闻……南边政府近来动作频频,与北平这边……似乎并非铁板一块。有些人家,与南边关系匪浅,甚至……不惧沈家之势。”
林父目光一凝,深深地看着女儿:“你的意思是……”
“女儿不愿坐以待毙,更不愿连累家族。若能……若能寻得一方不惧沈家的倚仗,或许……才是我们林家真正的出路。”她点到即止,将联姻的暗示藏在为家族着想的外衣下。
林父沉吟片刻,缓缓点头:“为父明白了。此事,确可运作。你且安心,为父自有主张。” 这一刻,父女二人为了各自的生存和野心,在对抗沈家这一点上,达成了高度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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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棠苑。
沈晏清看着林姝父亲客套疏离的回礼和回信,眉头紧锁。这反常的态度让他心生警惕。
“周铭,林家近日还有何异动?”
“林老爷除了接触南边客商,似乎……还在暗中打听几家与咱们不太对付的人家,比如城西的何家,还有……与南边军政界关系密切的楚家。”
何家?楚家?沈晏清眸光骤冷。林家这是想在北平城内和南边同时寻找靠山,来对抗他?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林姝吗?
想到她离开时那决绝的眼神,想到她可能正在林家与父母密谋如何摆脱他,甚至可能……已经在物色新的联姻对象,一股暴戾的怒气直冲头顶。
他猛地站起身,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备车。”
“少爷?”
“去城南林府。”沈晏清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与一丝被触怒的狠厉,“现在,立刻。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沈晏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