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王雅的据点里，空气燥热。
昂贵的红木书桌上，一个牛皮纸袋安静地躺着。
王雅靠在沙发里，两条腿交叠着，黑色的丝质睡袍顺着肩膀滑开一道口子。
她晃着杯子里的红酒。
猩红的液体。
“小男人，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搞到手了。”
她红唇张开，声音里全是媚气。
秦川没动那个纸袋。
他的视线在王雅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回她脸上。
这个女人，总能从你最想不到的地方，掏出你最需要的东西。
“费了多大劲？”
秦川拉了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王雅笑了，胸口跟着一颤。
“对姐姐我来说，就没难事。那个心理诊所的安保系统确实是顶级的，国外团队做的。不过嘛。。。”
她拖着长音，眼神飘忽。
“他们的网络主管，上个月在我的场子里输了三百多万。巧不巧？”
秦川也笑了。
这就是王雅。
她的手里，攥满了别人的把柄和欲望，织成了一张网，盖住了整座城市的黑夜。
“不过，对方很警惕。”
王雅的笑意收了起来，脸色沉了几分。
“我的人只能进去不到十分钟，拷出来的，是周思涵最近三次的诊疗记录，不完整，但够你用了。”
她放下酒杯，起身，拿起纸袋递给秦川。
指尖碰到的瞬间，她柔软的指腹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刮。
痒。
秦川抽出里面的几页纸，飞快的扫着。
【患者：周思涵】
【主诉：长期性失眠，焦虑，伴有间歇性恐慌发作。】
【临床诊断：重度焦虑症，幽闭恐惧症。】
【病因追溯：患者自述，童年曾被反锁于乡下老宅柴房内十小时，造成严重心理创伤。该创伤在特定环境如电梯储藏室无窗的狭小空间下会被再次激活，引发窒息感和濒死感。。。】
幽闭恐惧症。
上天送来的礼物。
他继续往下看。
【。。。患者对现有生活表现出极大的不安全感和厌恶。她将自己的情人马某形容为华丽的囚笼和披着温情外衣的恶魔。她一方面依赖对方提供的物质生活，另一方面又恐惧对方强烈的控制欲和暴力倾向。这种矛盾心理加剧了她的焦虑。。。】
原来是这样。
周思涵的风光，是假的。
她活在恐惧里，是个想逃又逃不掉的可怜人。
“怎么样？找到她的软肋了？”
王雅的声音贴了过来。
“找到了。”
秦川放下文件，眼神锐利。
“今晚，收网。”
王雅凑的更近，热气吹在他耳朵上。
“哦？这么快就有计划了？”
“机会送上门了。”
秦川点亮手机屏幕，上面是王雅刚发来的信息。
“省红十字会的慈善晚宴，就在今晚，周思涵是主持人。马福成那条老狗要避嫌，不会去。这是我们靠近她的最好机会。”
王雅眼珠一转，笑了。
“看来，今晚有好戏看了。需要姐姐我怎么配合？安排几个不长眼的醉鬼，给你创造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姐姐懂我。”
秦川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
“事情做的漂亮点，要真，别让人看出是演的。”
晚上八点，东海省国际会议中心。
一年一度的省红十字会慈善晚宴，名流云集。
水晶灯很亮，空气里全是香水雪茄和食物混杂的味道。
穿着光鲜的人们端着酒杯，在场子里穿梭，每一张笑脸下面，都是交易和秘密。
秦川穿了身低调的深色西装，以省委改革办常务副主任的身份出席。
在一堆厅局级干部里，他不显眼。
他没去跟人说话，就端着杯酒，站在角落。
他的眼睛，锁着舞台中央那个女人。
周思涵。
今晚的她，是绝对的焦点。
一袭月白色的露肩长裙，一双长腿在裙摆下时有时无，踩着银色高跟鞋。
她的皮肤在灯下泛着柔光，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很闪，锁骨的形状很好看。
作为省台的当家花旦，她主持的端庄大气，脸上是职业的完美微笑，从容的控制着全场。
可秦川能看穿。
那张微笑面具下面，是疲惫。
是疏离。
她是个艺术品，被摆在华丽的展台上，被人欣赏。
但没人关心她到底是什么。
晚宴过半，是自由酒会。
周思涵刚下台，一群人就围了上去。
“周大主持人，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来，我敬你一杯！”
“思涵，城南那块地，你帮我在马厅长面前美言几句，事成之后，这个数！”
一个满身肥肉的开发商伸出五根手指，笑的油腻。
周思涵优雅的应付着，笑容标准，酒杯只碰嘴唇，一滴都不喝。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
“都让让，让让！思涵妹子，哥哥我可想死你了！”
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挤了进来，一身潮牌，头发是亚麻色的，满身的酒气。
赵瑞，东海地产大亨赵三金的独子，一个混世魔王。
看见他，周围人识趣的散开，准备看戏。
“赵公子，您好。”
周思涵的笑僵了一下，但还算礼貌。
“好什么好！我给你发那么多信息，你一条不回，看不起我？”
赵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睛放肆的在她身上扫。
“今晚陪我喝个痛快，不然你信不信，我让你明天就从电视台滚蛋？”
周思涵的脸白了，用力的想抽回手。
对方攥的更紧。
“赵公子，请您自重，这里是公共场合。”
她的声音发抖。
“自重？老子看上的女人，还用得着自重？”
赵瑞大笑，另一只手直接往她腰上搂。
“马福成能给你的，我爹能给十倍！你装什么清高？今晚跟了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周围人指指点点，没人敢上来。
谁都惹不起这个二世祖。
周思涵的脸彻底没了血色，眼里全是屈辱和恐惧。
她一步步的退。
赵瑞一步步的逼。
眼看，她已经被逼到了宴会厅通往走廊的出口，身后不远，就是一部关着的电梯。
看到那扇窄小的金属门，周思涵的呼吸停了。
童年柴房里的黑暗和绝望，一下涌了上来。
天旋地转。
手脚冰凉。
求救的声音卡在嗓子里。
赵瑞看她这副样子，更得意了，伸手就要把她拖进怀里。
就在这时。
一只手，搭在了赵瑞的肩膀上。
力道不大，却让他动不了。
“赵公子，好大的威风。”
一个平静又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赵瑞不耐烦的回头。
看清来人的脸，他愣了。
年轻，英俊，气质沉稳。
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冷静。
“你他妈谁啊？敢管老子的事？”
赵瑞借着酒劲骂。
秦川没理他，把惊魂未定的周思涵拉到身后，才看向赵瑞。
“省委办公厅，秦川。”
他没报职务，只报了单位和名字。
在这圈子里，这六个字，够了。
赵瑞的酒，醒了大半。
省委办公厅？
全省的权力中枢！
能在里面混的，哪个是他惹得起的？
“秦。。。秦秘书？”
赵瑞的气焰没了，话都说不利索。
“误会，都是误会！我跟思涵妹子开个玩笑呢！”
“玩笑？”
秦川扯了扯嘴角。
“我看着，不太是那么回事。”
他的声音不大，压迫感却很足。
“赵公子要是精力过剩，我倒是可以给纪委的同志打个电话，让他们陪你聊聊令尊公司那几个项目的税务问题。我想，他们应该有很多玩笑，想跟你开。”
税务问题！
一道雷劈在赵瑞头上。
他脸唰的一下全白了，冷汗往下淌。
他爹的公司干不干净，他最清楚。真要被纪委盯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眼前这个姓秦的，一口就点出了他家的死穴！
这哪是什么省委的秘书，这分明是活阎王！
“不不不！不敢！我不敢了！”
赵瑞吓破了胆，连连摆手，点头哈腰。
“秦秘书长，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死！我再也不敢了！”
他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钻进人群里，跑了。
一场风波就这么散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再看秦川，眼神里全是敬畏。
秦川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转身，看向身后脸色还白着的周思涵，声音温和下来。
“周小姐，你没事吧？”
周思涵还在后怕，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说不出话。
是他。
刚才就是他，劈开了她身边的黑暗。
“这里太闷了，出去透透气吧。”
秦川柔声说，视线扫过不远处的电梯门。
他能看到她身体的僵硬。
周思涵木然的点头，任由秦川带着她穿过人群，走到宴会厅外的露天阳台。
晚风吹过，让她清醒了些。
“谢谢你，秦。。。秘书长。”
她低着头，声音小的听不见。
“叫我秦川就好。”
秦川递给她一杯温水，自己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夜景。
他没提刚才的事。
“周小姐主持的《民生观察》，我一直在看。很深刻，有温度。你是个真正关心民生的主持人。”
周思涵愣住了。
一个省委的领导，会看她那个冷门节目？
还会用“温度”这个词形容她？
这么多年，夸她漂亮，夸她有名的太多了。
第一次有人，肯定她做新闻的初心。
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目标：周思涵】
【当前第一欲望：摆脱对马福成的恐惧，获得真正的安全感。】
【隐藏欲望：渴望找到一个能理解她，并庇护她的强者。】
果然。
秦川转过头，看着夜色里显得格外脆弱的周思涵。
“周小姐，其实我们是一类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有力量。
“都活在舞台上，戴着别人希望我们戴的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把真的自己藏起来。”
“有时候，面具戴久了，就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这几句话，是一把钥匙。
瞬间打开了周思涵心里最深的那道门。
她猛的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秦川。
他怎么会。。。怎么会知道？
被人看穿，被人理解。
她鼻头一酸，眼眶红了。
“我。。。”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多年的委屈和痛苦差点崩溃。
“没关系。”
秦川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打断了她。
“今晚是个意外，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拿出手机。
“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找我。”
他没说“我帮你解决”。
他说的是“找我”。
一种更高明的承诺，既给了希望，又不显得功利。
周思涵看着他递来的手机，犹豫了几秒。
最后还是伸出微颤的手，在上面输了自己的号码。
存好号码，秦川冲她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鱼饵已下。
接下来，就是等了。
等鱼自己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