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阳派，清晖殿内。
沉重的气氛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众人从秘境返回已有半日，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压抑与茫然。
此刻围坐殿中，讨论着一个近乎绝望的计划——由李莲花去唤醒被罗喉计都心魂占据的璇玑。
昊辰端坐主位，眉头深锁，正细化这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罗喉计都心魂千年积怨，如今强行占据璇玑身躯、压制其灵识，又得了完整魔躯，必会先回修罗族地稳固自身。”
“他此刻情绪不稳，若被有心人利用，或是怨气彻底爆发，三界必将动荡。我们的时间不多。”
“那还等什么？”笛飞声抱着刀，言简意赅，“护他过去，若要打，便打。”
“不可硬闯。”昊辰摇头，“修罗族地易守难攻，如今三界局势微妙，我们不是去开战，首要目的是唤醒璇玑。大军压境，只会适得其反。”
漆木山的魂体飘在半空，捋着不存在的胡子，点出了最棘手的问题：“难就难在这儿啊……那魔煞星现在最恨的恐怕就是柏麟仙长你。唯一有可能让他……呃，稍微冷静点听听人话的……”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李莲花身上。
这次不是提议，而是确认——这个九死一生的担子，真的只能落在他肩上。
李莲花感受着众人的视线，后背有些发凉，但眼神已然平静。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所以，总结一下：我需要单枪匹马，潜入修罗族地，找到那个占了我媳妇身子、满腔旧恨新仇的魔煞星，然后……在他面前，表演深情呼唤，试图把我媳妇的魂儿叫醒？”
他看向昊辰，语气带着认命后的自嘲：“仙长，咱们这‘以德服人’、‘情感感化’的计划，是不是有点……过于理想化了？”
“光喊肯定不够！”褚玲珑抢着说，试图让这计划听起来靠谱一点，“妹夫，你得用回忆！你们之间那么多故事，点点滴滴，都说给他……啊不，说给‘璇玑’听！刺激她的灵识！”
褚磊也沉吟道：“或许……带上些璇玑自幼珍爱之物？睹物思人，或能唤起一些本能反应。”
笛飞声冷冷补充：“若感化不成，便制造机会，强行将人带离。届时，本座可接应。”
众人：“……”
李莲花听着这些或温情或暴力的提议，却忽然想到一个更实际——或者说更让他头皮发麻的问题。
他转向昊辰，语气里带着一丝微妙的试探：
“仙长，还有个问题……假设，我是说假设，万一我们真的成功了，把璇玑的灵识唤醒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那罗喉计都的心魂呢？他俩……总不能一直共用一具身子吧？而且现在这身子，看起来、听起来……可都是男的。”
他问得很委婉，但意思再明白不过——就算找回来，如果回来的还是个男的璇玑，那这“找回”的意义何在？
这个问题显然也戳中了褚磊和褚玲珑最深的恐惧，父女俩同时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向昊辰。
昊辰沉默了片刻。
这个问题显然也在他考量之中，只是先前无人敢如此直白地问出。
“修罗族，”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古老的漠然，“与天界、人界皆不同。他们生来并无固定男女之形，其躯体本质更接近于纯粹能量与战意的聚合。罗喉计都当年以男子形态示人，只是他个人的习惯与选择。”
他看向李莲花，目光深邃：“这也是为何当年我能将他的魔躯重塑为女身——因为那具躯壳本身，并无不可更改的性别禁锢。”
“如今他心魂归位，恢复原本惯用的男性形态，亦是顺理成章。”
李莲花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昊辰继续道：“若璇玑的灵识能够苏醒，并与罗喉计都的心魂达成某种平衡……那么这具躯壳最终会呈现何种形态，将由他们二者共同的心念与意愿决定。或许维持现状，或许……会有变化。”
“也就是说，”李莲花总结道，声音有些干涩，“就算成功了，回来的璇玑，也可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甚至可能……”
一直是个男的。
最后这几个字他没说出口，但在场每个人都听懂了。
褚磊身形晃了晃，褚玲珑捂住了嘴。
芩婆心疼地看着徒弟，又看看昊辰，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漆木山的魂体猛地飘过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凝重：
“哎！我说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干啥！”他绕着李莲花转了一圈，魂体激动得发亮，“能变是好事啊！这说明啥？说明咱们璇玑……呃，璇玑的身子，潜力无限！灵活多变！”
他飞到昊辰面前，语气居然带上了几分敬佩：“仙长，您当年这改造，现在看来竟是预留了‘后路’！高，实在是高！这样一来，不管徒弟媳妇最后想当男的还是女的，那不都随心所欲嘛！这可是多少凡人求都求不来的大造化！”
李莲花：“…………”
他师父这清奇的脑回路，总能在他以为已经跌到底时，再给他挖个新坑。
“老头，”他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只想要回我原来那个会笑会闹、叫我‘莲花花’的璇玑。至于她身子能不能‘灵活多变’……这种‘造化’，不要也罢。”
漆木山啧啧两声，摇着头飘开：“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
昊辰轻咳一声，强行将话题拉回：“无论如何，唤醒灵识乃是第一步。后续之事，待第一步成功，再议不迟。”
芩婆擦着眼泪，紧紧握住李莲花的手：“相夷啊……我们知道这太难为你了，跟送死也没多大差别……可、可那修罗王对你，到底留了半分情面，亲口认了你是‘莲花花’。你去了，或许……或许真有一线生机。”
漆木山猛点头，魂体绕着李莲花转圈，试图鼓舞士气：“对对对！徒弟，你就想，你这是去……去把一时糊涂、跑回特别厉害的娘家生闷气的媳妇给哄回来！虽然这‘媳妇’脾气大了点，娘家吓人了点，本人暂时……呃，性别有点模糊……”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这比喻越来越不像话。
李莲花：“…………”
他彻底放弃了纠正师父的念头。
昊辰轻咳一声，将话题拉回正轨：“虽看似荒诞，但已是当下唯一可行的路径。我会为你开启通往修罗族边缘的隐秘通道，并予你一道护身法印，至少可助你抵挡一次致命危机，我也能感知你的方位。”
“等等，”李莲花忽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看向昊辰，“仙长，在出发前，我还有件小事须得办妥。”
“何事？”昊辰问。
“我的狐狸精……还没带过来。”李莲花说得自然。
大殿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