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深处的裂缝比想象中更宽,黑黢黢的洞口像头巨兽的嘴,往外涌着墨绿色的瘴气,闻着有股甜腻的腥气,石敢当刚吸了一口就头晕眼花,被萧彻及时拽了回来。
“这瘴气有毒!”萧彻解下腰间的水囊,泼了些水在布巾上,“捂住口鼻再进。”
王老头却从皮袍里掏出个小巧的铜盒,打开后里面是几块黑色的药丸,散发着薄荷的清香:“含着这个,能挡半个时辰瘴气。蓬莱阁的人就靠这玩意儿在矿里走动。”他分了药丸给众人,自己先含了一颗,往裂缝里探了探,“跟紧点,里面岔路多,别走散了。”
沈清辞捏着药丸,指尖微凉。刚才灰袍人被揭穿时,喊的那句“阁主”像根刺扎在她心里——蓬莱阁的阁主是谁?为何对归墟石如此执着?父亲藏石的用意,会不会与这位阁主有关?
裂缝里比外面更暗,只能借着萧彻手里的火把看清前路。石壁上布满湿滑的苔藓,偶尔能看到嵌在石缝里的白骨,不知是矿工的还是烛龙教众的。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亮起一点绿光,越来越近,直到看清那是块半埋在石堆里的石头——约莫半人高,通体漆黑,表面却泛着温润的光泽,绿光就是从石头的纹路里渗出来的。
“归墟石!”王老头低呼一声,快步冲上前,伸手就要去搬,却被沈清辞一把拦住。
“等等。”她盯着石头周围的地面,那里有圈浅浅的刻痕,组成个奇怪的阵法,刻痕里还残留着点金色的粉末,“这是我娘的‘锁灵阵’。”
母亲的阵法?沈清辞心头一颤。她蹲下身,指尖抚过刻痕,果然在阵眼处摸到个小小的凹槽,形状正好能放下她随身携带的那半块鸾鸟灵核碎片。
“你娘的阵法……是用来护着归墟石的?”萧彻皱眉,“可这石头不是有戾气吗?”
“锁灵阵既能锁戾气,也能藏东西。”沈清辞从怀里摸出灵核碎片,轻轻嵌入凹槽。碎片刚放进去,归墟石突然震颤起来,表面的绿光渐渐变弱,露出石头上刻着的字——不是符文,竟是父亲的笔迹:“月落星沉时,石归其主,非忠勇者不得近。”
“月落星沉时……”王老头喃喃自语,突然抬头看了眼洞顶,“现在离月落还有一个时辰!”
话音未落,石堆后面突然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一个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竟是个穿着囚服的老妇人,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左手戴着个锈迹斑斑的铁镣,拖着条长长的铁链。
“是……是你?”王老头看到老妇人,突然往后退了两步,脸色煞白,“你不是早就死在矿难里了吗?”
老妇人没理他,只是盯着沈清辞,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泛起水光:“你是……清辞?像,真像你娘年轻时的样子。”
沈清辞心头一震:“您认识我娘?”
“何止认识。”老妇人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沧桑,“我是你娘的师姐,当年和她一起被抓进寒月矿的。你娘画锁瘴符的时候,还是我帮她研的墨呢。”她指了指归墟石,“这石头,是你爹当年托我藏在这儿的。他说,归墟石能聚魂,也能散魂,若落入恶人之手,能让死人‘还阳’作乱,必须用锁灵阵镇着,等合适的人来取。”
“合适的人?”
“心有赤诚,不惧邪祟的人。”老妇人看向沈清辞,“你娘的锁瘴符快失效了,是因为她把一半灵力渡给了你。她说,清辞是沈家的种,骨子里有股韧劲,定能护住这石头,查清当年的事。”
石敢当听得一头雾水:“那蓬莱阁的人为什么抢这石头?”
老妇人的脸色沉了下来:“因为他们阁主想复活一个人——当年烛龙教的教主,也就是你爹当年真正要对付的人。那人没死透,魂魄被封在归墟石里,蓬莱阁想借石头的力量让他还阳,再掀风波。”
王老头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师姐,我错了……当年我不该贪生怕死,帮蓬莱阁骗你说沈将军要拿你当祭品……我也是被他们逼的啊!”
原来如此!沈清辞终于理清了脉络——王老头是母亲和老妇人的师弟,当年贪生怕死背叛了她们,如今被蓬莱阁胁迫,假意帮忙引路,实则想趁机夺走归墟石。刚才的灰袍人,不过是蓬莱阁派来监视他的棋子。
“你以为认错就完了?”老妇人的铁链“哗啦”一声甩到王老头面前,“你知道你那句话,让你师妹(沈清辞母亲)多绝望吗?她为了护着石头,硬生生挨了蓬莱阁三掌,差点没挺过来!”
王老头哭得老泪纵横:“我知道错了……师姐,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能赎罪……”
“赎罪?”老妇人看向归墟石,“那就帮清辞守住这石头。月落星沉时,石头会认主,蓬莱阁的人肯定会来抢,你敢不敢跟他们拼一次?”
王老头抹了把脸,猛地站起来,抽出弯刀:“敢!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得护住石头,对得起师妹!”
火把的光在洞壁上晃动,映着王老头决绝的脸,也映着沈清辞沉静的眼。她走到归墟石前,指尖轻轻按在石头上,冰凉的触感里仿佛传来父亲的声音——“清辞,守好本心,比守住石头更重要。”
她想起母亲在西域地窖里的嘱托,想起萧彻一路的守护,想起石敢当憨直的维护,甚至想起王老头此刻的悔悟……原来所谓的“忠勇”,从来不是匹夫之勇,而是明知前路凶险,仍愿为守护的人和事挺身而出的赤诚。
“来了。”萧彻突然握紧长剑,望向裂缝入口的方向——那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阁主有令,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归墟石!”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将灵核碎片从凹槽里取出,紧紧握在手心。归墟石的绿光彻底熄灭,表面的字迹渐渐隐去,变得像块普通的黑石——只有真正的主人,才能再次唤醒它。
“萧彻,护好老前辈。”她转身时,软剑已出鞘,剑光在黑暗里亮得耀眼,“石敢当,跟我守住洞口。王老先生……”
“放心!”王老头举着弯刀,虽然手还在抖,眼神却异常坚定,“我这条老命,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老妇人拖着铁链,挡在归墟石前,声音洪亮:“师妹,看着吧!你的女儿,比你我都强!”
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从裂缝那头照过来,映着无数张狰狞的脸。沈清辞站在最前面,软剑斜指地面,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母亲的灵力在血脉里流淌,父亲的忠勇在骨血里扎根,身边有并肩的伙伴,身后有需要守护的信念。
这归墟石,这寒月矿,这未了的恩怨,她接下了。
月落星沉,石归其主。而她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