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把西北急报递到林昭手里时,天已经快黑了。纸上的字很短,但意思很清楚:狄戎使者在玉门关外三十里扎营,举白幡求通使,要进京面圣。
林昭没说话,转身就往勤政阁走。
他刚处理完国库和边军补给的事,手臂上的伤还在,走路时左手插在袖子里,压着布条。这会儿顾不上疼,脑子里全是边境这几月的战报。
进了偏厅,他让人把边防舆图铺开,又调出最近三个月的军情汇总。秦枭前两天送来的密信也翻了出来,里面提到狄戎内部有争权迹象,阿史那烈被排挤,主事的是他弟弟。
他盯着地图看。朔方大营粮草充足,新钢刀甲已经配发到位,上个月三场小规模冲突全赢了。狄戎主力退到阴山以北,再没南下。
不是打不动,是不敢打了。
他又打开系统界面,调出【灾害预警系统】附带的边境动态监测功能。数据显示,过去十天,狄戎营地没有异常调动,炊烟稳定,马匹活动范围缩小——说明他们真是在等答复,不是假装议和。
“不是缓兵。”他低声说,“他们是真想谈。”
这时门外脚步声响起,苏晚晴走了进来。她没穿铠甲,一身素色劲装,腰间佩剑未解。
“听说了?”她问。
“嗯。”
“你觉得是真是假?”
“真。”林昭指着图上一处,“他们换主使了。阿史那烈没来,来的是他弟弟。这个人更务实,之前还派人偷偷打听过咱们的筑城技术和火油配方。”
苏晚晴走近几步,看了一眼数据:“那就是认输了。”
“不是认输。”林昭摇头,“是服气。咱们打赢了,他们看得见。现在来谈,是想分好处。”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笑,但眼神都松了下来。
第二天早朝,皇帝召集群臣议事。
礼部老尚书第一个开口:“蛮夷无信,受使便是辱国体!只派个九品官去打发了就行。”
旁边几位老臣跟着点头。
林昭站出来,呈上边军奏报:“回禀陛下,朔方三军已换装新钢兵器,粮草可撑半年。狄戎连败三阵,损兵四千,退守阴山。我军未失一城一寨。”
他顿了顿:“这不是弱者求和,是我们强到让他们不得不低头。”
殿内安静了一瞬。
“《春秋》有言,修文德以来之。”林昭继续说,“如今新政推行,基建落地,百姓安居,边军善战。正是展大国气象之时。闭门拒使,反显得我们心虚。”
沈砚立刻接话:“林大人所言极是!与其让他们在外窥探,不如请进来,看看我大乾如何富强。”
又有五名新晋官员一同附议。
皇帝坐在上面,手指轻轻敲了两下龙椅扶手,终于开口:“准其入境。设鸿胪驿馆,以宾礼待之。”
圣旨一下,满殿无声。
苏晚晴站在殿外廊下,听到结果,嘴角动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和平不是求来的,是打出来的。
当天下午,朝廷任命使节甲为迎宾副使,前往玉门关接引狄戎使团。此人原是礼部低阶员外郎,通晓北方三语,办事稳妥,曾两次参与番邦接待无差错。
林昭亲自交代任务:“记住,不卑不亢。该给的礼遇给足,不该答应的事一句不多说。”
使节甲领命而去。
接下来几天,消息陆续传回。
柳三爷按林昭授意,通过商路放出风声:大乾钱庄运营稳定,基建债券回报可靠,北境互市即将开放。
西南道茶马古道支线也正式启用,第一批天竺商人和南诏代表已启程赴京洽谈通市。
七日后,使节甲归来。
他在宫门外翻身下马,大步走向午门,脸上带着少见的激动。
“日出之国遣使问礼制!”他声音洪亮,“大食商团愿签十年通航约!天竺僧侣请求迎请医典回传,还要派学徒来学防疫法!”
禁军守卫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人小声嘀咕:“原来也有外邦抢着来见咱们的时候?”
几名年轻翰林当场掏出笔墨,开始起草《通四夷议》,准备明日上呈。
礼部当场记功,使节甲擢升一级。
当晚,林昭独自登上皇城西阙楼。
风从西北吹来,沙尘少了,空气干冷。远处驿站灯火点点,像一条线连向边疆。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晚晴来了。她站到他身边,没说话。
过了很久,她说:“你当年说要修的路,现在不仅通到江南,也要通到塞外了。”
林昭看着那些光,说:“不止是路。是人心相通的桥。”
他转身往楼下走。
苏晚晴跟上。
走到半途,林昭停下,抬头看了眼夜空。星星很亮。
“下一步。”他说,“打通北境三条主干道,设常驻驿站,配火油灯、急救箱、轮值医者。”
苏晚晴点头:“我让义勇营抽人护路。”
“钱庄那边。”林昭继续说,“准备在归云、朔方设分行,用工劵结算工程款。”
“柳三爷早上来找过我。”苏晚晴说,“他已经联系好六家北地商号,愿意联合担保。”
林昭嗯了一声,继续往下走。
台阶有些陡,他左手扶了下墙。布条边缘已经发暗,血渗出来了。
但他没停。
拐角处,一个小宦官捧着文书匆匆跑来,差点撞上。
林昭侧身避开,对方低头道歉,把一份新报递上来。
“林大人,刚到的。”
林昭接过,展开。
上面写着:狄戎使团已过凉州,行程加快一日,预计五日后抵京。随行携带牛羊五百头,作为“通好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