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合拢的刹那,最后一缕光被吞没。黑暗像一块浸了油的厚布,死死裹住三人的呼吸。
北冥的剑还钉在对面石壁上,剑穗垂落,轻轻晃着南宫笑天的鼻尖。他打了个喷嚏,差点从半空滑下去。
“别动。”冉诗语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再晃,咱们就真成地下烧烤了。”
她仰头望着那道正在闭合的裂缝,耳后金星裂痕一路蔓延至锁骨,皮肤下仿佛有细小的金蛇在游走。秘籍贴在胸口,封面微温,像是刚跑完八百米的心脏。
“你还能撑住?”北冥问,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这地底沉睡的某种东西。
“不能。”她老实回答,“但我得撑。”
话音未落,她已咬破指尖,血珠滴落在《幻灵仙典》封面上。金光如藤蔓般爬出,缠绕三人手腕,缓缓织成一层薄如蝉翼的光膜。光膜轻颤,将南宫笑天左臂那道血线的灼热感稍稍压了下去。
“好家伙。”南宫笑天吸了口冷气,“我这胳膊快成火锅底料了,辣得直冒烟。”
“闭嘴。”北冥抽回剑,翻身落地,顺手把两人拽下来,“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塞进那根‘囚天锁’当插销。”
冉诗语没笑,却悄悄松了口气。她知道,只要他还愿意贫嘴,就说明情况还没到最糟。
溶洞深处静得可怕,只有钟乳石偶尔滴水,砸在碎石上发出“叮”的一声,像谁在弹指甲。
她翻开秘籍,书页自动亮起,映出中央那根断裂的黑色石柱——囚天锁。铭文依旧清晰:“契断,魂逆,主仆易位。”
“七日之内。”她低声说,“封印松动不超过七日。”
“你怎么知道?”南宫笑天揉着手臂,眼神飘忽。
“我让分身碰了抓痕。”她指了指石柱底部那五道深嵌入石的指印,“《幻灵仙典》能回溯残留气息。就像……闻脚印的味道。”
“哈?”南宫笑天瞪眼,“你还真说得出口!”
“比你用脚趾写传讯符体面多了。”她淡淡回了一句,嘴角竟微微扬起。
北冥盯着岩顶,忽然蹲下,用剑尖在地面划了一道线。“这里有地脉波动。”他说,“上方三十丈,岩层最薄。”
“三十丈?”南宫笑天翻白眼,“你是想让我们集体升天还是集体埋葬?”
“不是升天。”北冥抬头,“是破土。”
“可咱仨现在连站稳都费劲。”南宫笑天指了指自己发烫的胳膊,“我这血线跟装了震动马达似的,随时准备原地蹦迪。”
冉诗语沉默片刻,忽然将秘籍平放在掌心,闭眼默念。两具幻灵分身悄然浮现,一左一右护在她身侧。她们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缓缓抬起手,掌心相对,一道金线在空中拉起,连接秘籍与石柱。
“我在读它。”她说,“读这根锁柱最后的记忆。”
金线震颤,如同琴弦被无形之手拨动。刹那间,整座溶洞嗡鸣起来,像是千万人在低语。
北冥猛地抬手捂住耳朵——他听见了铃声。
不是风铃,不是铜铃,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带着锈味的震荡。就像有人把郭涛腰间的那枚云雷纹铜铃,塞进了他的颅骨里摇。
“你也听到了?”冉诗语睁开眼,额角渗出血丝。
“嗯。”北冥点头,“铃声,血月,还有……命令。”
“命令?”南宫笑天脸色变了,“谁下的?”
“不知道。”北冥握紧剑柄,“但我知道,郭涛不是叛徒。他是被‘种’进去的。”
“种?”南宫笑天干笑两声,“你们修仙的术语越来越像种菜了。”
“差不多。”冉诗语收起分身,秘籍光芒渐弱,“有人在他身上‘种’了契约,用铃声控制行动。就像……牵提线木偶。”
“那咱们现在是不是也成了木偶?”南宫笑天看了看自己的手,“说不定哪天突然跳个广场舞,还得配《最炫民族风》。”
“不会。”北冥忽然笑了,“因为你太丑,音乐都不愿意配你。”
南宫笑天正要反驳,头顶岩层突然传来一阵闷响,像是大地在打嗝。
“机会。”北冥抬头,“刚才的共鸣让禁制松动了。”
“那还等啥?”南宫笑天咬牙,“来吧!让我用这身热血,为兄弟们炸开一条光明大道!”
“你不用炸。”冉诗语平静地说,“你只需要……把血线里的能量放出来。”
“哈?”
“血线是‘禁忌之契’的残余。”她解释,“但它也是钥匙。你能感应到那股外力牵引,说明你和源头有连接。现在,顺着它,反向推送一丝灵力。”
“万一引爆我咋办?”
“那就当你是第一个自爆成功的喜剧人。”
南宫笑天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盘膝坐下,深吸一口气,开始引导体内那股躁动的能量。
北冥则跃上石台,剑尖凝聚灵力,凝成一点极细的音爆核心。他手腕一抖,剑锋斜指岩顶裂缝。
“等我信号。”他说。
冉诗语站在中央,秘籍高举,金光如瀑。她感觉到,书页角落似乎浮现出三个扭曲的古字,但她来不及细看——南宫笑天忽然闷哼一声,左臂血线骤然发亮,一道暗红能量冲天而起,直奔北冥剑尖。
“就是现在!”
北冥剑锋一震,音爆点轰然炸开,精准击中岩层薄弱处。轰隆巨响中,碎石如雨落下,一道裂缝迅速扩张。
“走!”
三人疾冲而上。就在北冥即将跃出之际,一片碎石飞溅,一块刻着半枚云雷纹的铜片,不偏不倚嵌入他衣袖。
他没察觉。
外面是夜。密林深处,树影婆娑,月光被枝叶撕成碎片,洒在三人身上,像披了件破旧的银袍。
南宫笑天一屁股坐在地上,喘得像跑了十公里。“我宣布。”他举起双手,“从此以后,我不再相信任何长得像台阶的东西。”
“你本来就不信。”北冥检查剑身,确认无损,“上次你还说楼梯是陷阱。”
“那次是真的!”南宫笑天抗议,“那阶梯会咬人!”
冉诗语没说话,她靠在一棵古树上,指尖再次划破,鲜血滴入秘籍。这一次,书页剧烈震动,仿佛有东西在内部挣扎。
“拼出来了。”她喃喃道,“完整句子是——‘契断于血月,魂逆起西荒,主仆易位,逆渊当兴。’”
“逆渊?”南宫笑天皱眉,“听着像某个破产宗门的名字。”
“不。”北冥神色凝重,“这是组织名。能在血魔殿之外另立山头,还能动摇‘囚天锁’,绝非寻常势力。”
“而且。”冉诗语翻到最后一页,声音微颤,“它自己写的。”
众人凑近。只见秘籍末页不知何时浮现一幅模糊地图,指向西北荒原某处废弃祭坛,边缘一行小字清晰可见:
“旧主葬处,勿近。”
“它让我们别去?”南宫笑天挠头,“那咱们是不是更该去?”
“不一定。”冉诗语合上书,抱在怀里,“有时候,警告本身就是邀请函。”
北冥忽然按住剑柄。他注意到衣袖上的铜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那半枚云雷纹,与郭涛铃铛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他在那里。”他说,“郭涛,被带去了那里。”
“所以咱们要去救他?”南宫笑天苦笑,“顺便拆了人家老巢,踩了人家祖坟,再顺手改个门派招牌?”
“差不多。”北冥拍了拍他肩膀,“就差个横幅了——‘凌云阁义工团,免费驱邪,包治脑残’。”
冉诗语终于笑了。她抬头望天,乌云散开一角,露出一颗孤星。
“我们不是去破坏。”她说,“我们是去告诉他们——”
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划过夜色。
“这个世界还没倒。”
南宫笑天活动了下手腕,血线已彻底隐去,但皮肤下仍有细微的跳动感,像是某种倒计时。
“那我有个问题。”他咧嘴一笑,“谁负责付快递费?毕竟咱们可是要寄一封——‘你们完蛋了’的挂号信。”
北冥拔剑出鞘三寸,寒光映着月色。
“你。”
剑尖轻轻一挑,将一片落叶削成两半。
落叶缓缓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