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小路像一条被月光漂白过的旧绸带,蜿蜒着伸进浓得化不开的雾里。四人脚步轻缓,却踏得落叶沙沙作响,仿佛整片山林都在屏息听着他们的呼吸。
南宫笑天走在中间,腰间的窥灵镜时不时“叮”一声轻震,像是在提醒他:“别走神,我可还醒着。”他低头瞅了眼,贴在镜面上的笑脸贴纸已经歪了,露出半张皱巴巴的“苦瓜脸”。
“你那镜子是不是快没电了?”苍幺妹走在最后,一边活动手腕一边嘀咕,“再这么震下去,我都快以为它得了抽搐症。”
“这是预警机制!”南宫笑天不服气地拍了下镜背,“说明前方有灵力波动——不是妖就是怪,总之不会请你喝茶。”
话音刚落,地面猛地一颤。
不是风动,不是兽行,而是整座山的骨头在咯吱作响。树根翻起泥土,枯叶炸成碎屑,十几双赤红的眼睛从浓雾深处浮了出来,像是谁把地狱的灯笼挂在了狼头上。
“哎哟喂!”苍幺妹跳开两步,差点踩到自己裤脚,“说来就来,连个预告片都不给!”
一头妖狼率先扑出,獠牙黑如焦炭,口中腥风卷着腐臭味直冲面门。北冥剑未出鞘,肩头一撞就把冉诗语推到身后,动作干脆利落,就像演练过千百遍。
可这一次,没人喊口号,也没人讲战术。
战斗,已经开始了。
冉诗语后退几步,迅速翻开《幻灵仙典》。书页金光乍现,一行小字浮现在她识海中:“傀儡之气,附骨蚀灵——受控者,无魂。”
“果然是被人当提线木偶使唤的。”她咬牙,指尖按住书脊,低声念道,“隐匿天机,启!”
刹那间,四人身上的气息如同被风吹散的烟灰,悄然模糊。妖狼群猛然一顿,鼻翼急促翕张,却再也锁定不了目标。
“分身术,出!”
两道身影从她体内分离而出,衣袂翻飞,灵压逼人,一左一右跃向两侧林子。狼群立刻被吸引,嘶吼着追击而去。
“好家伙,这波是真人版‘三十六计之我比你会演’!”南宫笑天趁机掏出窥灵镜,手指在符纹上疾速划动,“心理干扰加载中……预计三秒内让它们集体怀疑狗生!”
苍幺妹却不等指令,身形一闪已冲入战圈。她双拳燃起赤焰,一记“麻辣火锅拳”轰在一头妖狼侧腹,打得它横飞出去,撞断两棵树才停下。
“别光说不练!你们俩再磨叽,我就把这镜子焊成锅,炖你俩当佐料!”
“我这不是在等系统提示音嘛!”南宫笑天委屈巴巴地按下启动键,窥灵镜骤然射出一圈幽蓝波纹,直冲狼群大脑。
下一瞬,那些狂躁的妖兽突然停住,原地打转,有的甚至开始啃自己的尾巴。
“第一条投放成功:‘你确定你是狼?我看你更像被退学的哈士奇。’”他得意一笑,“第二条准备——”
话未说完,三头妖狼猛然暴起,眼中红光暴涨,竟硬抗干扰扑向苍幺妹!
她怒喝一声,双拳齐出,却被其中一头用前爪格挡,另两头趁机包抄,逼得她连连后退,最终背靠巨石,陷入死角。
“北冥!”冉诗语大喊。
北冥早有动作。破契剑出鞘刹那,寒光撕裂夜幕。他纵身而起,剑锋连斩,五头妖狼应声倒地,脖颈处灵力断裂,像是被无形之手掐断了命脉。
最后一剑,直取主控妖狼心脏。
可就在剑尖刺入的瞬间,剑身“咔”地一声,裂开一道细纹。
北冥眉头一皱,强行收力,落地时踉跄半步,右手掌心渗出血丝——那是催动本命精血留下的反噬。
妖狼倒下,其余傀儡瞬间瘫软,墨绿色的血液汩汩流出,滴在岩石上“滋滋”作响,腾起白烟,气味刺鼻如腐烂的铜锈。
“这血……不对劲。”南宫笑天蹲下,用窥灵镜边缘挑起一滴,“不是天然毒素,倒像是被人拿丹炉炼过八十一遍,专为腐蚀灵体设计的。”
他抬头看向一头狼颈间嵌着的残玉,“这符纹……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冉诗语走过去,秘籍自动翻至某页,浮现一行解读:“凌云阁禁制残片,用途:镇压邪祟。现逆向激活,转为操控媒介。”
她脸色微变:“有人用我们宗门的东西,反过来驱使妖兽?”
“内鬼?”苍幺妹冷笑,“我就说哪有这么巧,咱们刚出发就碰上团建式围攻。”
北冥默默收回破契剑,剑身裂纹在月光下泛着暗哑的光。他试图将剑插回鞘中,却发现剑柄沾了血,滑得握不住。
“你伤得不轻。”冉诗语靠近,从储物袋取出一方素巾,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
北冥想抽回,却被她死死攥住。
“别动。”她说,“剑可以修,手废了可没法重长。”
她低头替他包扎,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一场梦。北冥垂眸看着她发顶的绒毛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忽然觉得掌心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这剑……还能撑多久?”南宫笑天凑过来,一脸担忧。
冉诗语闭目感应片刻,秘籍在识海中浮现修复方案:“需以心火温养三日,期间不可再催动本命精血,否则灵性溃散,剑毁人伤。”
“三日?”苍幺妹翻白眼,“等它养好,黄花菜都凉了八百回。”
“那就只能靠智取。”冉诗语合上秘籍,目光扫过众人,“接下来,不能再硬拼。我们必须更快、更准、更……不要脸。”
“我擅长!”南宫笑天举手。
“你闭嘴。”苍幺妹一巴掌扇在他肩上。
北冥将剑重新系回腰间,裂痕在布条缠绕下若隐若现。他抬眼望向前方密林深处,三盏心灯的微光仍在远处摇曳,像是在嘲笑着他们的狼狈。
“继续走。”他说,“不能停。”
队伍重新启程,步伐比之前更谨慎。苍幺妹主动走到队尾,手里捏着一颗辣味灵丹,随时准备出手。南宫笑天则不断调试窥灵镜,确保心理干扰系统处于待命状态。
冉诗语走在中间,怀里紧抱着《幻灵仙典》。书页安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可就在她低头的一瞬,眼角余光瞥见——
书角,有一缕极细的黑丝,如发如尘,悄然浮现,又迅速隐没,像是谁在书页里埋了一根看不见的线。
她心头一跳,伸手去摸,却什么也没触到。
“怎么了?”北冥察觉她的异样。
“没事。”她摇头,把秘籍抱得更紧了些,“只是觉得……这书,好像也开始累了。”
“它要是敢罢工,”苍幺妹回头嚷嚷,“我就把它塞进南宫笑天的窥灵镜底下当垫桌腿!”
“我抗议!”南宫笑天大叫,“那玩意儿本来就晃,再加本书,非得砸我脚不可!”
笑声在林中短暂回荡,冲淡了些许紧张。
可没人注意到,北冥袖中的“归”字玉片,正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他们穿过一片枯竹林,脚下碎叶堆积,每一步都发出脆响。雾渐渐稀薄,前方山路豁然开阔,隐约可见古老门派外围的石阶。
“快到了。”南宫笑天松了口气,“只要再翻过那道断崖,就能进入仪式影响范围。”
冉诗语点点头,正欲开口,忽然脚步一顿。
她低头翻开秘籍。
书页空白处,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新字,墨色深沉,笔迹陌生:
“执念如灯,熄于自知。”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秘籍突然剧烈一震。
那行字如活物般扭曲起来,重新排列,变成一句截然不同的话:
“持灯者,终将焚身。”
风穿过竹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秘籍封面,那一缕黑丝再次浮现,这次没有消失,而是缓缓爬上了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