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巨钟的虚影在最后一声震动后骤然塌陷，化作无数碎片般的光尘，洒落在焦黑的地面上。首领胸前那块玉简幽光暴涨，如同被点燃的黑洞，疯狂吞噬着四周残存的灵力——北冥的雷意、南宫的符网、苍幺妹的血芒，尽数被吸入其中，连空气都发出撕裂般的哀鸣。
冉诗语的手指还贴在玉简表面，冰冷的触感却在瞬间转为灼烫，仿佛握住了正在熔化的铁块。她瞳孔一缩，识海中的《幻灵仙典》猛地翻动一页，一行古字浮现：“逆流不可阻，唯引其归源。”
“不是破它……是送它回家？”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
没有时间犹豫了。她猛然松手，体内灵力如决堤之水，反向注入秘籍。书页金光大盛，她低喝一声：“收！”
下一瞬，她发动“隐匿天机”，整个人的气息如风吹烛火，倏然从天地间消失。首领的感知落空，玉简吸力一顿，像是猛兽咬到了空处。
“往我刚才站的位置砸！”她的声音通过同心契传入三人脑海，短促而清晰。
北冥眼神一震，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他本已被黑焰压制得剑势停滞，此刻却借着那一瞬的迟滞，肩头硬生生扛起残余雷意，将断剑横拖半圈，剑尖划出一道弧光，蓄势待发。
南宫笑天瘫坐在地，最后一张符纸早已化为灰烬，袖中只剩几片残屑。他咧嘴一笑，牙龈渗血：“姐，咱这波要是活下来，我申请把‘凌云阁最惨辅助’写进宗门史册。”话音未落，他猛地扬手，残屑如星点飞出，在空中划出微弱蓝光，竟引动空气震荡，形成短暂紊乱气流。
苍幺妹跪在地上，鼻血顺着下巴滴落，但她眼神依旧凶狠。她盯着玉简边缘那道细微裂痕，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匕首脱手掷出——
“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四川妹儿的暴脾气！”
匕首精准钉入裂痕，赤芒炸开，玉简嗡鸣震颤，内部结构出现一丝偏移。
就是现在！
首领狞笑凝固在脸上。他察觉不对，想要抽身，但吸纳过量的能量已在体内形成回涌之势，如同涨潮时的海水，再也无法遏制。
冉诗语站在原地，秘籍悬浮于胸前，金光流转。她没有再出手，只是静静看着那股力量开始倒灌——她放进去的，别人拿不走；她借出去的，终将归来。
北冥怒吼一声，断剑如逆潮劈浪，顺着能量回涌轨迹，直刺玉简核心！
剑尖触及玉简的刹那，一道紫金色纹路悄然浮现，似曾相识，却又陌生得令人战栗。那不是他的力量，更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回应，在这一刻被唤醒。
“轰——！”
玉简爆裂，黑焰四散，如同夜空炸开一朵绝望的花。首领仰天嘶吼，躯体开始寸寸崩解，皮肤龟裂，露出内里扭曲的经络与漆黑如墨的骨骼。
但他还没死。
双目之中黑火不灭，残魂盘旋而起，嘶哑低语：“只要执念不灭……我便不死！”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竟朝南宫笑天扑去——后者灵力枯竭，正是最佳夺舍之选。
冉诗语合上秘籍，双手结印，口中低诵一段古老咒文。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启用《幻灵仙典》的封印之力，每一个音节都像从血脉深处挤出。
金光自书页缝隙溢出，化作锁链状符文，缠绕而上，将那团黑雾牢牢缚住。首领残魂挣扎怒吼，却被一点点拖入秘籍空白页中。
“你不是神。”北冥拄剑而立，喘息粗重，声音却冷得像冰，“你只是个披着野心的尸体。”
他抬剑，斩下。
头颅落地，黑火熄灭。
战场陷入死寂。
风不知何时停了，连地底的搏动也彻底消失。只有那本《幻灵仙典》，静静躺在冉诗语掌心，封底一枚极小的族徽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她低头看着，没说话。
南宫笑天撑着地面，艰难爬起，抹了把脸上的血和灰：“我说……咱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比如……吃顿火锅？我请客，就当是压惊。”
苍幺妹拔出匕首，甩掉上面的黑渣，冷笑：“你拿啥请？裤兜比脸还干净。”
“我可以打欠条啊！”南宫理直气壮，“写‘南宫笑天欠冉诗语等人灵魂火锅一锅，死后兑现’，多浪漫。”
北冥摇摇头，想笑，却牵动伤口，咳出一口血沫。他望着冉诗语：“你……没事吧？”
她抬头，笑了笑，眼角有些发红：“我还活着，你就还能打。”
他点点头，把断剑插进土里，靠着剑身缓缓坐下。
四人围坐，中间是首领残破的躯体，周围是崩塌的战场。没人说话，也没人动。
良久，南宫忽然开口：“你们说……他最后那笑，咋那么怪呢？”
“啥笑？”苍幺妹皱眉。
“就是头掉那一刻。”南宫挠头，“不是恨，也不是怕……倒像是……解脱？”
冉诗语指尖轻轻摩挲秘籍封面，没接话。
她记得那一瞬，首领嘴角扬起的弧度，的确不像败亡者的绝望，反而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难道……他也只是棋子？
这个念头刚起，秘籍突然微微一震，书页无风自动，翻至空白页。那缕被吸入的黑雾正缓缓凝聚，隐约拼出三个扭曲的字：
“救……我……”
她心头一跳，正要细看，北冥忽然伸手按住书页。
“别看。”他说，“有些真相，现在还不该知道。”
她抬眼看他。
他脸色苍白，眼神却坚定：“我们赢了这一局，不代表游戏结束。你越聪明，就越容易钻进死胡同。”
南宫嘿嘿一笑：“大师兄说得对！我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吃饭？”苍幺妹翻白眼。
“不。”他摇头，“是以后谁来给我报销符纸钱？那一套高级定制符阵，可是花了我三个月零花钱！”
“你还有零花钱？”苍幺妹嗤笑，“你上次偷长老藏酒被抓，罚扫茅房扫到今冬。”
“那叫文化交流！”南宫不服，“再说，我那是为艺术献身！”
北冥闭着眼，嘴角抽了抽：“你们俩能不能安静会儿？让我死前清净点。”
“呸呸呸！”南宫立刻挥手，“乌鸦嘴闭上！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雕像刻在茅房墙上，天天熏你！”
“那你得先找到愿意给你刻像的匠人。”苍幺妹冷笑，“估计全修真界都没人认得你这张脸。”
“我帅得低调，你们不懂。”南宫摸了摸鼻子，忽然转向冉诗语，“姐，你说句话呗？你一句话顶十个裁判。”
冉诗语一直低着头，听着他们的吵闹，嘴角慢慢翘起。
她翻开秘籍最后一页，那枚族徽仍在发烫。她轻轻抚过，低声说：“等我查清楚这一切，我会告诉你们所有真相。”
“然后呢？”北冥问。
“然后……”她抬头，望向远处残破的天空，“我们重新定义规则。”
南宫一拍大腿：“好家伙！这话我熟！上次她说这话，结果把掌门的炼丹炉炸了。”
“那次是意外！”她瞪他。
“你非说要用《幻灵仙典》给丹方升级，结果炼出来一堆会跑的丹药，满山追着弟子啃。”
“那叫创新！”她梗着脖子，“谁知道‘九转还魂丹’能变异成‘追魂夺命丹’！”
苍幺妹啧了一声：“要我说，你现在最该干的事，是赶紧把秘籍关上，别让它再吐什么求救信号。不然哪天冒出个‘前任主人冤魂版’，咱们还得加班加点超度。”
北冥睁开眼，看向冉诗语：“你真的……还要继续查下去？”
她点头：“我不查，谁替我们挡住下一个‘三息陷阱’？”
风再次吹起，卷着灰烬掠过战场。
秘籍静静合上，封底族徽的温度渐渐褪去。
南宫笑天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焦黑的小牌子，上面依稀可见“凌云阁·贵宾专用”几个字。
“哎，你们看，这是我从首领衣服里摸出来的。”他晃了晃，“原来他也是我们VIp客户？”
苍幺妹一把抢过，翻来一看，冷笑：“背面还写着‘凭此卡可免费体验一次灵魂剥离服务’。”
北冥扶额：“……这玩意儿是我们上个月搞促销发的。”
“所以？”南宫眨眨眼，“他其实是来退会员费的？”
冉诗语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笑声很轻，却像一道光，刺破了这片死寂的废墟。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尘土，将《幻灵仙典》抱在怀中。
远处，天边泛起一丝微光。
新的一天，开始了。
北冥撑着剑，也缓缓站起来，忽然皱眉：“等等。”
“又怎么了？”苍幺妹不耐烦。
他盯着首领尸体所在的位置，声音低沉：“他的右手……刚才不是断了吗？”
众人一愣，齐齐望去。
那具残破的躯体静静躺着，左臂焦黑，右臂完好无损。
可就在几分钟前，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那一剑，斩断了他的右臂。
南宫笑天的笑容僵在脸上。
“姐……”他声音发紧，“你秘籍……是不是……漏封了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