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断崖边的风早已停了，连枯叶都懒得翻个身。七柄符刃依旧插在前方山道上，刀尖朝下，像一排沉默的墓碑，标记着生与死的边界。
南宫笑天的手指还捏着螺丝刀，飞梭屏幕上的《修仙disco》副调段落亮得刺眼，指示灯一颗接一颗地跳动，像是某种倒计时正在启动。他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这歌要是真响起来……咱是不是就得现场蹦迪谢罪？”
苍幺妹一把将他脑袋按低，铁尺横在胸前，“再哔哔一句，我就让你跟这破飞梭一块儿进回收站。”
北冥站在最前，剑未出鞘，但右手已搭在剑柄上。血从袖口渗出，在石地上拖出一道湿痕，像是一条不愿闭嘴的红蛇。他没看伤口，也没看任何人，只是盯着那扇看不见的大门——古老门派的轮廓隐在云雾之后，黑压压的，像一头趴伏的巨兽，正等着他们走进喉咙。
冉诗语把《幻灵仙典》贴在胸口，书页温热，像是刚跑完八百米。她深吸一口气，低声说：“走。”
不是冲锋，是潜行。
四人几乎是贴着地面挪出去的。第一步踩下去时，南宫笑天差点打了个喷嚏——好在他及时用飞梭挡住了鼻子，结果机器“嗡”地一声震了一下，吓得他赶紧捂住电源键。
“你这是随身带了个雷区探测仪？”苍幺妹翻白眼。
“这是战术级多功能辅助终端！”南宫笑天不服气，“还能放音乐、测风水、算姻缘！”
“那你先算算自己啥时候能闭嘴。”苍幺妹冷笑。
前方，三盏“巡天 lantern”缓缓滑过夜空，散发着幽蓝微光，像三只悬浮的灯笼鱼。它们不快，却极稳，每扫过一片区域，空气都会微微扭曲，仿佛被无形之手捋过一遍。
“活物气息探测型。”冉诗语眯起眼，“别呼吸太重，连心跳都给我憋成慢板。”
“我这会儿心跳是交响乐！”南宫笑天咬牙，“大鼓加小号，再来个萨克斯就齐活了！”
冉诗语没理他，掌心再次贴上秘籍。
“隐匿天机——启。”
书页无声翻动，一圈淡银色光晕自她脚下扩散，如同水波般蔓延至三人身上。刹那间，他们的身影在灵觉中变得模糊，像是被一层薄雾包裹，连影子都轻了几分。
巡天 lantern 擦肩而过，光芒掠过北冥右腕。那一瞬，伤口竟微微发烫，像是被阳光晒到的雪块，开始缓慢融化。他眉心一跳，却没有退后，反而更往前压了半步。
“它认得我。”他在心里说。
但他没说出来。
南宫笑天 meanwhile 正偷偷打开飞梭侧板，手指在共振器上调频。“来点自然音效，风吹树叶那种……对对对，就这个‘沙沙沙’，听着像老年痴呆的扫帚在遛弯。”
苍幺妹则蹲在地上，指尖蘸了点毒液，轻轻点向地面阵纹。墨绿痕迹一触即收，像蜘蛛试网。她抬头：“左边三寸，安全；右边别踩，那是陷阱里的甜点区，专治多管闲事。”
北冥走在最后，剑尖轻划地面，一道细若游丝的符文悄然成型，掩盖了他们留下的最后一丝灵迹。他的动作很稳，可每一次抬脚，都能感觉到体内有股力量在拉扯，像是有人在胸腔里悄悄拧螺丝。
穿过最后一道结界时，冉诗语忽然顿住。
秘籍封底，那行血字又浮现了——
“认主者，非唯一。”
她瞳孔微缩，手指一颤，却迅速合拢书页，塞回怀中。没人看见。
但她知道，这不是错觉。
门派内部比想象中更安静。没有钟鼓，没有诵经，甚至连虫鸣都没有。亭台楼阁错落分布，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杀机。南宫笑天掏出窥灵镜一看，差点骂出来：“这哪是宗门？这是九宫格拼图考试现场！走错一步直接挂科！”
“那就别走错。”苍幺妹冷笑，“老子当年逃课都没你这么慌。”
冉诗语闭上眼，将手覆于秘籍之上。
“法宝鉴识——地形扫描。”
识海中，一幅虚幻地图缓缓展开。大多数建筑灵气平稳，唯有东北方向，一处螺旋状能量流异常活跃，像是被人拿搅拌机搅过的湖面，违背所有自然规律。
“那里。”她睁眼，“有问题。”
“问题大了。”南宫笑天突然回放飞梭录音，一段巡逻口令中夹杂着古怪咒语：“苍陵启钥，血归其主。”
话音未落，苍幺妹猛地捂住他嘴，一把将他拽进阴影里。
“你找死啊？提这俩字不怕祖坟冒烟？”
“我哪知道这是忌讳！”南宫笑天挣扎，“录音自动存的！我又没主动搜‘阴间关键词’！”
北冥一直没说话。他望着东北方向，眼神有一瞬的失焦，仿佛记忆深处某扇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他看见的不是楼宇，而是一片荒芜祭坛，中央立着一块无字碑，碑前跪着一个穿黑袍的身影……
画面一闪而逝。
他收回目光，声音低沉：“我去过那里。”
三人同时看向他。
“不是这辈子。”他补充，“但我知道怎么走。”
没人追问。在这种地方，有些记忆最好烂在肚子里。
他们绕开巡逻队，利用飞梭预录的脚步声引开一队弟子，苍幺妹则在西南角扔了枚响雷符，炸出一声巨响。火光冲天的瞬间，四人已悄然逼近目标建筑。
那是一座通体由黑曜石砌成的楼阁，无门无窗，唯有浮空阶梯通往高台。两侧立着两尊石像，高达三丈，面目模糊，眼窝中幽光闪烁，每隔一刻钟，便会同步扫视一次阶梯，盲区仅存七息。
“七息……够干点啥？”南宫笑天掐指一算，“眨两次眼，骂一句脏话，或者表白——前提是对方耳朵特别灵。”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塞进石像嘴里当舌头。”苍幺妹冷冷道。
冉诗语凝神观察，忽然抬手：“等等，它们扫视的时候……影子歪了。”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石像移动时，投在地上的影子略微扭曲，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拉扯了一下。
“不是死物。”北冥终于开口，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它们在看守什么。”
“那咱们就不能正面刚。”冉诗语咬唇，“兵分两路：我和北冥在正面制造假象，你们从地下绕后探查通风口或暗道。”
“你确定要用分身术？”南宫笑天皱眉，“上次那道女影……”
“我知道。”冉诗语点头，“但这次，我得看清她是谁。”
她闭眼，双手结印。
“幻灵分身术——开！”
两道身影自她体内分离而出，皆有筑基中期气息。一分身持秘籍奔左，另一人与本体并肩前行。然而就在施法完成的刹那，其中一道分身的影子猛然扭曲，竟短暂显现出一名女子轮廓——眉目依稀，与秘籍中曾闪现的虚影一模一样。
没人出声。
北冥却看得清楚。他握剑的手紧了紧，指尖在剑柄上掐出一道白痕。
“走。”他说。
南宫笑天和苍幺妹迅速潜入地底暗道。地面留下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缝，转瞬愈合。
台阶前，冉诗语与分身缓步上前。巡天 lantern 的光扫过，却被秘籍自动折射，映出一片空荡。石像开始转动，眼窝中的幽光缓缓扫来。
六息。
五息。
四息。
就在盲区即将关闭的刹那，北冥突然抬手，剑未出鞘，却以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符纹。灵力注入，空气中泛起涟漪，仿佛多出了两个人的足迹。
石像的目光移开了。
三息。
冉诗语正要迈步，忽然察觉不对——
她的分身，动了。
不是按照她的意志，而是自主地、缓缓转头，望向那座黑曜石楼阁。
然后，抬起手，指向高台中央。
“它……在指引什么？”她心头一震。
与此同时，地底。
苍幺妹和南宫笑天正沿着狭窄通道爬行。四周潮湿，墙壁上刻满诡异符文，越往深处，温度越低。
“你说上面那俩能不能搞定？”南宫笑天搓着手臂，“我这会儿鸡皮疙瘩都快修出金丹了。”
“闭嘴。”苍幺妹突然停下，“听。”
远处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像是有人在列队行走。
但他们明明没看到任何入口。
“这门派……半夜还在军训？”南宫笑天哆嗦。
苍幺妹眯起眼，毒劲缓缓覆上指尖。
“不对劲。那声音……是从墙里传来的。”
她伸手摸向墙壁，指尖触到一道缝隙。
轻轻一推——
墙，开了。
里面是一条密道，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巨大轮盘，正缓缓转动，发出低沉轰鸣。
而轮盘中央，嵌着一枚染血的玉符，形状竟与冉诗语手中的《幻灵仙典》封面如出一辙。
南宫笑天瞪大眼：“这玩意儿……该不会是‘仙宝心愿屋’的兄弟款吧？”
苍幺妹还没回答，身后通道突然传来“咔”的一声——
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了。
她猛地回头，只见来路已被一道石门封锁。
而前方轮盘，开始加速旋转。
南宫笑天咽了口唾沫：“完了，咱这是误入了人家的自动洗衣机？”
他话音未落，轮盘中央的玉符骤然亮起红光，整条密道剧烈震动。
墙壁上的符文一个个亮起，组成一句话：
“苍陵将启，血钥已归。”
地面裂开一道缝隙，一股冰冷气流涌出。
南宫笑天低头一看，自己的影子正缓缓脱离身体，向着密道深处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