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巨轮的嗡鸣终于停了,可空气里那股子铁锈混着焦糖的味道却越来越浓。冉诗语抱着《幻灵仙典》蹲在地砖缝边,书页贴着胸口,烫得像是刚从谁家灶台上抢下来的煎饼果子——外皮酥脆,内里滚烫,还带着点不讲道理的倔强。
她没敢动。
上一秒北冥手臂上的黑线像条喝醉的蚯蚓往她这边爬,下一秒轮轴底部那行字又冒出来:“共命锁链:双生血脉,缺一不可。”
现在倒好,连风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自己一个哈欠就把这破阵给吹炸了。
南宫笑天靠墙坐着,耳朵还在滴血,但他居然用袖口抹了把,顺手在脸上画了个歪八字胡,咧嘴一笑:“咱这造型,去凡间唱个川剧变脸都能拿金奖。”
“你再演,我就把你塞进接引槽当装饰灯。”冉诗语低声回怼,手指却悄悄翻开了秘籍。
银光一闪,识海中浮现出装置的立体剖面图,比上次多了几道暗红色回路,像是心脏跳动前的预热。她盯着轮轴底部那片未显露的区域,眉头一跳——那里有个凹陷,形状古怪,像极了小时候母亲给她刻的桃木护身符背面的纹路。
“不对劲。”她喃喃,“这玩意儿……不是机器,是活的。”
话音未落,地面猛地一震。
不是地震,也不是谁踩空了台阶,而是整个装置突然自主启动,幽光如潮水般从中心涌出,化作环形能量波横扫全场。南宫被掀飞三米远,后背撞上石壁,嘴里刚哼出半句“我还没领年终奖”,整个人就滑坐在地,捂着腰直抽冷气。
苍幺妹反应最快,毒刃往地上一插,借力跃起,刀锋划出一道绿弧,硬生生劈断两根扑来的符文锁链。可第三道太快,她只来得及抬臂格挡,护体灵光“啪”地碎成星屑,震得她虎口发麻。
“龟儿子哦!说好是封印物,咋个还会自动续费?!”她骂着,一脚踹开逼近的怨灵虚影。
冉诗语早就在震动前一秒扑向北冥,一把将他按倒。她的幻灵分身术瞬间发动,两道身影分离而出,一个冲左,一个扑右,分别撞向两侧的能量节点。分身接触符文的刹那,空气中响起玻璃碎裂般的清响,原本即将汇聚成网的能量流出现短暂紊乱。
“三息缓冲!”她大喊,“别站原地!它在扫描!”
北冥趴在地上,右手不受控地撑地,指尖划过青砖,竟留下一道金痕——细看之下,那纹路与《幻灵仙典》封面的金纹如出一辙,蜿蜒曲折,仿佛某种古老契约的残章。
他怔了一下,随即咬牙收回手,指节捏得发白。
“别看我。”他嗓音沙哑,“我现在……不太确定自己是谁。”
冉诗语心头一紧,却没时间回应。她闭眼,翻开秘籍至空白页,银光自纸面升起,在识海中勾勒出更完整的结构图。主脉冲源的位置清晰标注出来——正是轮轴底部那个凹陷处,周围缠绕着七道螺旋状导流槽,像极了某种需要双钥匙同步开启的机关。
“它在筛选入侵者。”她忽然睁眼,“每一次震荡都有规律,七息一次蓄力,不是失控,是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和灵力协调性。”
“所以?”南宫捂着耳朵爬起来,嘴角带血还在笑,“咱们现在是要参加修仙版《最强大脑》?通关奖励是免费升天?”
“是陷阱。”苍幺妹冷笑,“但它想让我们主动靠近。你看那些回路,越靠近核心越密集,像个倒扣的碗——谁进去,谁就被扣住。”
冉诗语点头,目光落在北冥身上。
他的右臂黑线已经蔓延到脖颈,皮肤下鼓动不止,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游走、试探、呼唤。而每当能量波扫过,那黑线就会微微发亮,与轮轴深处的幽光遥相呼应。
“它认得你。”她说。
北冥苦笑:“我也觉得它挺热情。”
就在这时,秘籍突然震动。
不是被动感应,而是主动颤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冉诗语翻开书页,识海中骤然响起一道低语:
“别信它……书也在骗你。”
声音像她自己,却又带着阴冷回音,仿佛从井底传来。眼前光影一闪,她看见另一个“她”站在接引槽前,手中握着匕首,正缓缓将昏迷的北冥推入其中。画面真实得让她呼吸一滞。
“滚开。”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瞬间逼出清醒。
她默念《幻灵仙典》开篇口诀:“心如明镜,不染外相。”
银光自眉心扩散,识海中的幻象如薄雾遇阳,迅速消散。但最后一瞬,那“另一个她”嘴角微扬,轻声道:
“你逃不掉的,我们本是一体。”
冉诗语猛地合上书,胸口起伏。
不是恐惧,是愤怒。
她练了这么久,躲家族、抗命运、扮猪吃虎装到脸抽筋,不是为了被人当成工具人按头献祭的。
“它在干扰意识。”她沉声说,“用记忆投影制造混乱,目的就是让我们自乱阵脚。”
“那它成功了吗?”南宫歪头问。
“没有。”她抬头,眼神清亮,“因为我现在特别想踹它一脚。”
苍幺妹咧嘴:“这才像话嘛!老子早就看这破轮子不顺眼了!”
北冥却沉默着站起身,右臂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抖。他盯着装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别靠近……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去触碰它。”
“你不是一个人。”冉诗语看着他,“你要是真动手,我第一个拦你。”
“可如果那是唯一的办法呢?”他苦笑,“如果必须有人进去,才能停下它?”
“那就两个都进去。”她平静地说。
所有人一愣。
她指向轮轴底部隐现的纹路:“看那些回路——它们像不像某种‘锁’?而钥匙……需要两个人同时注入灵力,方向相反。就像……共命锁链说的那样。”
空气凝住了。
南宫笑天慢慢收起笑容,苍幺妹盯着那凹陷处看了许久,忽然啐了一口:“搞半天,这是要配对才能开机?修仙界的祖师爷是不是谈恋爱谈傻了?”
“也许吧。”冉诗语轻声说,“但他们忘了,真正的‘共命’,不是牺牲一个,成就一个。是两个人都活着走出来。”
她看向北冥,目光坚定。
北冥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左手,掌心朝上,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还是那副装腔作势的大师兄范儿,可这次,眼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是冰层下悄然流动的春水。
就在这时,苍幺妹忽然皱眉:“你们有没有闻到……铁锈味?”
众人一静。
空气里确实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可四人皆无外伤。南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发现指尖不知何时渗出了一丝血珠,正顺着虎口缓缓滑落。
滴答。
一滴血落在秘籍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而那金纹,竟微微亮了一下,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北冥的右臂黑线猛然一跳,不再指向轮轴——
而是缓缓转向,指尖抬起,直指冉诗语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