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闭合的震颤早已散去，连岩壁上剥落的碎石都静止在原地，仿佛时间也被那一声闷响吓得屏住了呼吸。冉诗语坐在地上，背脊贴着冰冷的石面，掌心还残留着血与热的黏腻感——那是她自己的精血，也是《幻灵仙典》最后一次回应她的代价。
书页安静地躺在她膝头，封面裂痕像一道干涸的河床，可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那裂缝边缘忽然渗出一丝银光，微弱得如同萤火，却规律地跳动了一下。
咚。
像是心跳。
她猛地抬头，望向密室中央那座巨大的装置。
它本该死了。
晶石被夺，能量断供，按理说这玩意儿现在应该比一块废铁还安静。可偏偏，它的底座正以一种诡异的节奏微微震颤，每一次震动都让地面发出低频嗡鸣，连空气都随之轻轻抖动，仿佛整座山体都在打摆子。
“这玩意儿……”南宫笑天捂着胸口后退两步，嘴角还挂着刚才被弹飞时溢出的血丝，“它不是死机了，是开始自己发电了？”
他话音未落，脚下一滑，差点跪倒在地。那股无形的排斥力场再次袭来，像是一堵看不见的墙从装置中心向外推挤，所过之处，尘埃翻卷，碎石腾空。
冉诗语一把将《幻灵仙典》按在胸前，闭眼凝神。秘籍残存的感知力如蛛丝般蔓延而出，顺着空气中紊乱的灵力流向探去。几息之后，她睁眼，声音压得极低：“它没死。它有备用能源，像个……装了电池的闹钟。”
“那咱现在是等它响铃起床吗？”苍幺妹站在三人后方，刀已出鞘半寸，眼神死死盯着装置顶部那道逐渐扩大的裂纹，“还是直接给它来个物理关机？”
“别动！”冉诗语突然抬手制止，“它在蓄力，不是乱抖。你看地面裂缝里的灵纹——它们在重组。”
众人顺她目光看去，只见原本断裂错位的符文线路竟如活物般缓缓蠕动，金色纹路像藤蔓一样自行接续，构成一个全新的回路结构。更诡异的是，每当新一段符文点亮，装置便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如同某种庞然大物的心跳。
咚、咚、咚。
三声过后，秘籍封面裂痕处的银光骤然增强，一页空白纸张无风自动，浮现出一行从未见过的古文。
“心核离位，傀儡睁眼。”冉诗语低声念出，眉头紧锁，“这话啥意思？这破书什么时候学会写日记了？”
“不是日记。”南宫凑近看了一眼，脸色变了，“这是警告。意思是——我们拿走的晶石，本来是用来封印它的。现在封印松了，它醒了。”
“醒了个鬼。”苍幺妹冷笑，“它又没脑袋，怎么醒？难不成还是个AI成精？开机就得念启动代码？”
话音刚落，装置顶部的裂口猛然张开一道缝隙，一道暗金色的能量流缓缓渗出，如同熔化的金属，在空中蜿蜒流动，竟形成了一个类似脉络的网络，向四周延伸。
而与此同时，南宫怀中的玉盒突然发烫。
“我靠！”他惊呼一声，迅速掏出来一看，只见盒盖缝隙中透出微弱蓝光——正是那颗被夺来的共命心核。
他小心翼翼打开盒子，瞳孔一缩。
晶石表面布满了细密裂纹，形状与装置上的裂痕完全吻合，像是被打碎的镜子，彼此呼应。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每当装置“心跳”一次，晶石就跟着微微发亮，仿佛两者之间仍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传递信号。
“它……在回应？”南宫喃喃道。
冉诗语脑中电光石火一闪，猛地想起什么：“糟了！我之前在晶石上刻了‘护主归心阵’，是为了让它感知到危机时自动逃离！但现在……它是不是把这装置的波动当成‘持有者遇险’了？”
“所以它想回去？”苍幺妹瞪眼，“你是说，这块石头现在想杀回老巢？”
“不止是想。”冉诗语迅速咬破指尖，在玉盒外画下一道封禁符，“它是真以为主人快挂了，准备舍身相救。”
笔锋落下最后一划，符成。
刹那间，晶石光芒一滞，表面跳动的频率戛然而止。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整个装置的“心跳”也出现了短暂紊乱——原本稳定的“咚咚”声变得断续，像是卡了壳的老唱片，发出刺耳的杂音。
“有效！”南宫眼睛一亮。
可这份喜悦只维持了不到三秒。
当封禁符彻底生效，晶石完全沉默的那一刻，装置内部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轰鸣，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因断粮而暴怒。顶部裂口猛然扩张，露出一颗嵌在核心深处的眼状结构，表面覆盖着旋转的符文，正缓缓调转方向，锁定某个未知坐标。
“它……在瞄准？”苍幺妹握紧刀柄，寒毛直竖。
冉诗语没有回答。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膝上的《幻灵仙典》吸引过去——书页正在自行翻动，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停在一页残图上。
那是一幅描绘装置的线稿，但与眼前所见不同的是，图中的装置被九根粗壮的锁链贯穿，深深钉入地底，每根链上都刻着古老咒文，标注着三个小字：
九劫缚龙桩。
“不能毁。”她猛然抬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它现在不是武器，是囚笼。如果我们现在动手，只会把它变成钥匙——放出来的东西，恐怕比它本身可怕一万倍。”
空气凝固了。
南宫咽了口唾沫：“所以……咱们抢了个看门狗回来，结果发现狗窝里关着的才是真·恶犬？”
“差不多。”冉诗语盯着那颗缓缓转动的“眼”，指尖不自觉抚过秘籍封面，“而且这书……它知道更多。只是不肯说全。”
苍幺妹冷笑一声：“那你倒是问啊！它不是你的金手指吗？装什么高冷？”
冉诗语深吸一口气，再度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洒在书页之上。
《幻灵仙典》剧烈震颤，书页疯狂翻动，似乎在抗拒这一行为。最终，它停在一页空白处，墨迹缓缓浮现，却只写了两个字：
等等。
“等等？”南宫差点跳起来，“等什么？等它先把我们炖了当下酒菜？”
“不是等。”冉诗语忽然眯起眼，“是有人在等。”
她指向装置顶部那颗“眼”——它的符文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中心凝聚出一点刺目的光斑，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仿佛即将释放某种毁灭性攻击。
而就在这一刻，秘籍封面的裂痕再次渗出银光，与装置的脉动频率完全同步。
像是回应，又像是共鸣。
冉诗语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装置之所以能“活”，不是因为它有意识，而是因为……
它一直在接收某种信号。
来自远方的，持续不断的，如同呼吸般的能量波。
“它不是在蓄力。”她低声说，声音几乎被装置的嗡鸣吞没，“它是在……接电话。”
“啥？”苍幺妹愣住。
“它在响应外部指令。”冉诗语眼神骤冷，“有人在远程操控它。晶石被夺只是个开始，真正的命令，才刚刚下达。”
话音未落，那颗“眼”中的光斑猛然膨胀，一道极细的光束射出，却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直冲天花板，在岩石上烧穿一个拳头大小的圆洞，穿透层层岩壁，射向天际。
“它在发信号。”南宫脸色发白，“它在告诉谁——‘我已经醒了’。”
地面震动加剧，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尘土簌簌落下。秘籍在她手中不断震颤，书页翻飞，最终定格在一幅新的图案上：一片幽暗深渊，九根锁链垂落，中央悬浮着一颗跳动的金色心脏。
下方写着一行小字：
忘川渊，未启。
苍幺妹盯着那幅图，突然笑了：“好家伙，咱这是拆了个路由器，结果连上了人家的老服务器？”
“不只是连上。”冉诗语缓缓站起身，将秘籍紧紧抱在怀里，“是人家早就等着这一天。”
她望着那个穿透岩层的光洞，外面的天空已被乌云遮蔽，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恰好照亮了那束仍在持续发射的光线。
它笔直地射向远方，仿佛一根连接天地的针。
而在那尽头，正是玄清门的方向。
南宫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所以我们现在……是成了送快递的？”
“不。”冉诗语摇头，“我们是被寄出去的包裹。”
她话音刚落，秘籍忽然自行合拢，封面裂痕中渗出一滴银色液体，缓缓滑落，在她手背上留下一道温热的痕迹。
像泪。
像血。
又像某种古老存在的第一声低语。
装置的“心跳”越来越快，顶部的“眼”已完全睁开，符文旋转至极限，光束强度提升数倍，洞穿云层，直指苍穹。
而就在那一瞬间，冉诗语听见了一个声音。
不是通过耳朵。
而是直接在她识海中响起。
两个字。
清晰无比。
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