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渗漏,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刻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林凡迅速找来一个相对完好的金属罐,小心地放在水渍正下方。
水滴落下的间隔很长,大约每分钟才有一滴,滴在罐底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嗒”声,在这被雨幕隔绝的寂静棚内,显得格外刺耳。
“先接住,别让水腐蚀地面。”林凡低声道。
他看着那浑浊的水珠,伸手沾了一点,指尖立刻传来微弱的刺痛和麻木感。
“酸度不低,但比直接淋雨好得多。”
医生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更担心的是结构问题:“渗漏点在上面,我们看不到具体情况。”
“如果是涂层被蚀穿还好,万一支撑结构被削弱……”
他没再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轮流值守,重点监视这个漏点和棚体结构。”林凡果断安排。
“医生,你第一个班,注意听棚顶的动静。”
“好。”
时间在雨声和那间歇性的“嗒”声中缓慢流逝。
下雨的第六天,白天在极度压抑中度过。
棚外依旧是白茫茫一片,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渗漏点没有明显扩大,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每个人都清楚,这更像是一场消耗战,考验的是生存棚的耐久极限,以及他们自己的神经韧性。
到了第六天深夜,值夜的玫突然发出一声低呼:“这里……这里好像也湿了!”
林凡和医生立刻惊醒,凑过去一看。
在距离第一个渗漏点约一米多的另一处墙角,果然出现了一小块新的、更深色的水渍,湿痕正在缓慢蔓延。
“第二个漏点……”医生声音干涩。
最担心的情况开始出现了。
林凡默默地将准备好的另一个接水容器放过去。
水滴落下的频率比第一个点稍快一些。
棚内回荡着两个交替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嗒……嗒……”声。
“结构应力可能到极限了。”医生判断道,“长时间的浸泡和酸蚀,让棚顶的薄弱点接连暴露。”
这一夜,几乎无人能眠。
每个人都竖着耳朵,捕捉着棚顶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可能是轻微的断裂声,也可能是更多雨水渗入的汩汩声。
精神上的压力,比身体的疲惫更让人煎熬。
第七天在灰暗的光线中来临。
雨,依旧在下。
但一种微妙的变化被林凡捕捉到了。
雨声的强度似乎……减弱了一点?
不再是那种震耳欲聋的、仿佛要淹没一切的咆哮,而是变回了相对“正常”的哗哗声。
“雨好像……小了?”林凡凑到门缝边,仔细倾听着。
医生也过来听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点头:“好像是的,风速似乎也有一点点变化。”
持续高压后的一丝松动,反而让人更加忐忑,不知道这是否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还是真正结束的信号。
两个渗漏点依然存在,但庆幸的是,并没有进一步恶化或出现新的漏点。
生存棚的主体结构似乎顶住了最严峻的考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雨声持续减弱,从“哗哗”逐渐变回“沙沙”,最后变成了清晰的“滴滴答答”。
压抑了整整七天的铅灰色云层,似乎也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以往的灰白光亮。
“雨……真的要停了?”王楷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希望。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
当最后一滴雨水从棚檐落下的声音清晰传来。
随后,外面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连雨滴声都消失的绝对寂静时,他们才真正意识到——
持续七天的终极酸雨,终于结束了。
然而,没有人欢呼。
短暂的死寂之后,棚内四人几乎同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紧接着,那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宏大声音,再次同步响彻每个人的脑海深处:
【酸雨天灾阶段结束。】
【幸存者数量确认……】
【下一阶段天灾:极寒冰封。】
【持续时间:未知。】
【强度:低-中(逐步提升)。】
【祝您…生存愉快。】
声音戛然而止,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
没有茫然,听到“极寒冰封”四个字时,林凡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至少,之前他们囤积燃料和保暖物资的努力,方向完全正确,并非无用功。
他抬头看向其他三人,医生脸上是同样的凝重,但眼神中透着一丝“果然如此”的冷静。
王楷和玫则在短暂的紧绷后,流露出一种面对已知挑战的决然。
“雨停了,但事情远没结束。”林凡打破沉默,声音因连续多日的紧张而沙哑,却异常稳定,“现在,我们的第一要务是修整。”
连续七天高度紧绷的神经和恶劣的环境,几乎耗尽了四人的体力与精力。
此刻,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医生,检查一下大家的身体状况,特别是伤口。”林凡首先安排道。
不说两个伤患,他自己也感到一阵阵虚脱般的乏力。
医生立刻行动起来。
他首先仔细检查了玫的情况,重点放在她小腿的伤口上。
伤口本身在药物的控制下早已结痂,肿胀也消退了,但周围皮肤残留的那种不健康的暗紫色,是腐蚀虫毒素还未完全消除。
医生语气略带轻松,道:“伤口愈合得不错,但毒素的残余影响还在,体力恢复会慢一些,让身体慢慢代谢就行。”
接着,他查看了王楷的伤势,确认其恢复良好,已能进行日常活动。
最后为每个人做了基础检查,“都处于极度疲劳和营养不良的状态,急需休整。”
林凡听到诊断,心中了然。
尽管酸雨持续的七天里,他们在生存棚内看似无事可做,有大量时间休息。
但面对窗外看似永无止境的毁灭之雨,精神始终高度紧绷,无人敢真正放松。
累积的疲惫是实实在在的。
然而,眼下仍不是可以安心休息的时候。
林凡将三人打发出去查看附近情况,他则立刻进了安全屋。
七天过去,之前储存的净水早已告急,但他不想在其他人面前暴露安全屋的秘密,一直忍到了现在。
哪怕关于空间,那三人或多或少都猜到了些。
生存棚已经共享给同伴居住了,安全屋是他必须坚守的最后底线。
如果连这都在其他人面前展露无余,他就真和赤裸裸没两样。
林凡觉得,就现在这种心照不宣的状态,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