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下午两三点光景时,靠在门边负责警戒的王楷突然身体前倾,目光透过门缝紧盯着远处。
一个踉跄的身影正艰难地朝着生存棚移动,背上那个塞得变形的大包裹格外显眼——是医生。
“医生回来了。”王楷低声对玫道,同时将门闩拿开。
玫立刻睁眼望向门口。
医生几乎是撞上门板的。
王楷迅速开门,医生脱力地跌进棚内,瘫坐在地剧烈喘息。
汗水浸透他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上,胸腔如同风箱般起伏。
“受伤了?”王楷急促地问,目光扫过医生全身。
医生艰难摆手,缓了好几口气才沙哑道:“脱力了…...鼠群太多了…...”
他断断续续描述起地下车库遭遇的惊险。
黑暗中涌出的猩红眼珠,撒出药粉时鼠群的骚动,以及拖着沉重包裹逃离时爪牙摩擦声紧追不舍的恐惧。
“数量太可怕了。”
现在想起来,医生都心有余悸。
缓了缓,他踢了踢脚边的包裹:“但我找找了隔热棉、厚衣服和罐头。”
听到鼠群的具体情况,王楷和玫脸色凝重。
物资带来的喜悦被具象化的威胁冲淡,棚内气氛有些沉重。
虽然清楚林凡去的是更远的城北,但医生的狼狈模样让等待变得煎熬。
医生喝完水便蜷缩在角落昏睡过去。
王楷和玫强打精神警戒,每次远处异响都让心脏揪紧。
夕阳将废墟染成橘红时,王楷再次看见远处的异样。
他的声音都带着欣喜,对屋里两人道:“是林凡,他也回来了!”
王楷开门的瞬间,林凡如阴影般滑入,王楷又关门落闩。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观察环境或交流信息,而是直接背靠着冰冷的棚壁,身体不受控制地滑坐在地上。
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王楷和玫看着林凡的模样,心中都是一紧。
林凡的脸上覆盖着一层灰土,眼窝深陷,那双平日锐利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
眼神虽然依旧保持着警觉,却难以掩饰极度透支后的涣散。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又深又长,仿佛要将周围稀薄的氧气全部压进肺里。
“林凡……”玫的声音带着担忧。
林凡抬起沉重的手臂,无力地摆了摆,连说话的力气都想节省。
他看了看墙角睡着的医生,确定他无大碍后彻底放松精神。
留下一句“等我睡醒再说”,便闭上眼睛,将头后仰靠在墙壁上,眉心因过度疲劳而紧紧拧着。
王楷和玫立刻明白了。
两人都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回来的。
现在任何讨论都必须靠后,唯一重要的事,是让他们休息。
棚内陷入了沉默,只有林凡和医生粗重不均的喘息声。
时间在睡眠里一晃即逝。
昏睡了数个小时的医生在深夜才有动静,他发出一声呻吟,挣扎着醒了过来。
医生眼神迷茫地环顾四周,花了点时间才彻底清醒,随即脸上也露出了和林凡相似的、被掏空般的疲惫。
“感觉怎么样?”玫轻声问医生。
医生苦笑着摇摇头,声音沙哑:“累,好久没这么高强度行动,现在像被拆开重组了一遍……浑身骨头都在抗议。”
他试图坐直些,却牵动了全身酸痛的肌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林凡被医生的动静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未退,但短暂的深度睡眠似乎让他恢复了些许精力。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向医生:“缓过来了?”
医生苦笑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酸疼让他龇牙咧嘴:“活过来了……但跟散了架差不多。”
“你呢?”
“还能撑住。”林凡简短回答,随即也被全身袭来的酸痛感激得倒吸一口凉气。
连续的奔波和高度紧张的后遗症此刻全面爆发。
医生见状,温和劝道:“现在还是半夜,离天亮早得很。有我守夜就够了,林凡你再多睡会儿吧,恢复体力最重要。”
他又看向强打精神的王楷,“王楷也是,之前一直是你守着,你也抓紧时间睡。”
林凡看了看窗外浓重的夜色,又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抗议,知道医生说得在理。
没有充足的体力,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再坚持,点了点头,重新找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靠墙坐下:“好,后半夜辛苦你,天亮了再说。”
王楷也依言躺下。
这一次,林凡强迫自己放空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慢慢地,意识再次沉入一片模糊的倦意之中。
断断续续,半睡半醒。
期间他似乎听到医生偶尔变换姿势的声音,也感觉到王楷翻身的细微动静。
每一次声响都让他警醒一瞬,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拉回混沌状态。
当一丝灰白的光线如同利刃般切开门缝处的黑暗,准确无误地投射到林凡脸上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是真正的清醒。
身体有些沉重,各处关节和肌肉在酸疼,但大脑已经恢复了基本的清明。
他深吸一口气,棚内浑浊的空气带着汗味、药味和霉味,并不好闻,却让他真实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他看向医生。
医生已经听见林凡醒来的动静,见他看过来,立刻点头示意。
“天亮了。”林凡低声说。
医生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点了点头:“嗯,天亮了。”
他们的动静也惊醒了王楷和玫,两人身上都有伤,没有站起,都各自靠坐在墙边。
没有人说话,一种无声的默契在四人之间流转。
林凡率先打破沉默,他挪到医生那个鼓囊囊的包裹前,开始一件一件地清点里面的物资。
他的手指拂过略显潮湿但质地厚实的隔热棉,掂量着那几件沉甸甸的棉大衣,然后检查都有些什么罐头。
林凡开口时,声音平稳却带着分量,“这些东西,特别是这些隔热材料,对我们接下来至关重要。”
“医生,你做得很好。”
医生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欣慰,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