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灰白的天光透过泵站顶部的缺口渗入。
四人几乎是同时从一种半僵半醒的状态中挣扎着睁开眼睛。
没有酣睡后的松弛,只有与严寒抗争一夜后留下的、浸入骨髓的疲惫和僵硬。
覆盖在他们肩头的保温毯表面结了一层硬邦邦的冰壳。
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伴随着冰屑碎裂的细微声响。
保温服内的热能石仍在持续散发着稳定的微热,如同黑暗中微弱而坚定的火种。
这无疑是他们能熬过这个寒夜的关键。
“都……还活着吧?”
王楷的声音嘶哑,带着明显的颤抖。
他活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四肢,关节发出“嘎嘣”的轻响。
“活着。”
医生的回答简短,他正小心翼翼地试图摘下结了霜的眼镜。
玫已经无声地站起身,靠近门缝,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
林凡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从麻木中彻底清醒过来。
他集中精神,感知向泵站外蔓延。
外面的世界依旧死寂,感知范围内只有一片凝固般的寒冷。
医生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金属饭盒和一盒防水火柴。
“我们得生点火,烧点热水喝,也正好让身体从里面暖起来。”
夜晚生火怕引来仍活跃的夜魔,现在则没了这个顾虑。
王楷立刻帮忙。
从角落堆放的杂物里拖出那把缺了两条腿的旧木椅,三两下劈成柴火。
林凡则将昨天铺在地上的简易隔离层聚拢起来。
很快,一小堆火在饭盒下燃起。
橘红色的火苗跳跃着,驱散了泵站内一小片严寒,带来一丝久违的暖意。
医生将结成冰的净水小心翼翼地敲入饭盒,将它架在火堆上。
趁着烧水的间隙,四人从背包里取出坚硬的压缩干粮。
他们围坐在火堆旁,就着逐渐升腾的热气,小口小口地啃着干粮。
干粮在冰冷的环境中格外坚硬,需要费力咀嚼。
但就着即将烧开的热水,进食的过程变得不再那么艰难。
微弱的火光映照着他们疲惫而专注的脸庞。
当饭盒里的水开始冒出细小的气泡时,医生将水分装。
他们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水。
感受着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胃中,再缓缓扩散至四肢百骸。
热水不仅缓解了干粮的干涩,更让僵硬的肌肉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这短暂的休整和热量补充至关重要。
既安抚了辘辘饥肠,也为身体注入了继续前行所必需的热量。
然而,将要出发时,又遇到了问题。
“门冻死了。”
王楷用力推了推,门扉纹丝不动。
“用这个。”
林凡拿出他的金属长矛。
他和王楷合力,将矛尖塞入门缝最下方的冰层薄弱处,用力撬动。
玫和医生也上前帮忙。
冰层在持续的力道下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冰屑四溅。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门才被撬开一条足够侧身通过的缝隙。
更凛冽的寒气瞬间涌入,比泵站内还要冰冷数分。
门外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积雪表面覆盖着晶莹剔透的硬壳,在晨曦下反射着刺眼而冰冷的光泽。
四人依次挤出门外,重新踏入这片极寒的白色荒漠。
脚下的雪壳比昨天更加坚硬。
行走时下陷很浅,但表面也异常光滑,必须步步为营。
阳光虽然升起,却毫无暖意。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刺痛。
他们按照既定路线继续向东北方向行进。
根据地图和玫的判断,他们需要沿着一条旧时代省道遗迹的走向前进。
省道两旁偶尔会出现一些早已荒废的村镇边缘地带。
行进约两小时后,走在侧翼负责警戒的玫突然蹲下身,打了个手势。
众人立刻停下。
玫指着远处雪地上几处不太起眼的痕迹。
那是一些半埋在雪壳下的、深褐色的团块状物体,周围还有被翻动过的雪屑。
几人警惕地聚拢过去。
“是粪便,新鲜的,时间不超过一天。”
玫用棍子拨弄了一下,继续道:“是粪便,看大小和成分……是大型杂食动物,很可能是野猪。”
林凡的感知扫描着四周。
在附近一片被积雪半掩的灌木丛根部,他“看”到了更多杂乱的蹄印和啃噬过的树皮痕迹。
林凡指向省道右侧一片地势略有起伏、布满枯死灌木和残垣的荒地。
“痕迹往那边去了。”
王楷的眼睛瞬间亮了:“野猪?!肉诶!”
“妈的,老子馋肉好久了!
之前遇到的那些老鼠肉都是臭的,这次野猪总不可能了吧!”
王楷激动地握紧了斧柄,是下一刻就能冲出去干一仗的架势。
医生却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凝重地提醒。
“野猪本就凶猛,獠牙和冲撞力极强。
更要警惕的是,这环境下极有可能遇到变异个体,力量和凶性都会倍增。
在雪地里,我们的机动性受限,它们却可能更适应。”
玫则提醒道:“我们那点罐头快要见底了。”
林凡快速权衡。
医生说的风险是事实,但现实更残酷——
长期缺乏动物脂肪和蛋白质,团队的健康和战斗力会持续下滑。
这头野猪不仅是食物,更是维系生存的关键营养来源,是抵抗严寒和伤病的重要资本。
“狩猎野猪有风险,但我们必须一试。”
林凡沉声道,目光扫过同伴。
“我们的身体需要这些营养。”
“机会难得,至少先跟上去看看。
玫,你负责追踪和寻找最佳伏击点;王楷、医生,我们准备拦截。
记住,优先保证安全,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退。”
玫点点头,像真正的猎人一样,俯低身体。
仔细辨认着雪地上断断续续的痕迹,悄无声息地在前引路。
她的动作轻灵而高效,充分利用着地形的掩护。
小队跟着痕迹深入那片荒地。
这里曾经似乎是一片农田或村落边缘。
倒塌的矮墙和枯死的果树在积雪中露出狰狞的轮廓,提供了良好的遮蔽。
野猪的足迹变得清晰起来,指向一片背风的、由几堵半塌石墙围成的角落。
随着靠近,一股动物特有的腥臊味隐隐传来。
林凡的感知也捕捉到了那个身躯。
就在那石墙后面,似乎正在拱食着什么。
“就在前面,墙后。”
林凡压低声音,打了个包抄的手势。
四人迅速散开,借助废墟的掩护,从不同方向悄然围拢过去。
玫悄无声息地爬上一段断墙,手弩稳稳瞄准下方。
林凡和王楷从两侧缓缓靠近,医生则留在稍后方策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