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陈大爷和徐指导员同时闭上了眼睛,老泪纵横,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咒骂:“畜生啊……真是畜生……” 他们终于等到了答案。
一个比死亡更残酷、更漫长的答案——他们的孩子没有失踪,是光荣牺牲了;可替他们孩子活下来的这个兵,这五年,却活在另一个不见天日的地狱里。
院子里,所有目光,缓缓地、沉重地,移向了那几位白大褂。那目光里不再有疑惑,只有冰冷的审视,和压抑的愤怒。
苟医生脸上闪过一阵慌乱,他强作镇定,对身后几个穿制服、像是医院保卫科的人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病人情绪失控,胡言乱语,赶紧带回去治疗!”
那几个医院的保卫员刚想动,四合院的居民、轧钢厂的保卫员和工人们,已经无声地向前跨了一步,像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将罗桂杉牢牢护在中心。
没有人说话,但那种沉默的压迫感,比任何吼叫都更有力量。
何雨柱站在人群最前面,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院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陆哥,开车。先去派出所备案,然后直接去区武装部,把这里的情况原原本本上报。”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扫过苟医生一行人: “这件事,今天必须有个说法。英雄流血牺牲,绝不能再让他们寒心流泪!”
陆司机重重一点头,狠狠剜了那些白大褂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院子,发动机的轰鸣瞬间撕裂了凝重的空气。
何雨柱又转向娄晓娥,语气放缓,却带着一种罕见的郑重: “晓娥,回家一趟。把我那个……红盒子里的五角星勋章,请出来。”
娄晓娥瞬间会意,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往中院跑。
苟医生气急败坏的大叫:“他是神经病,他的话不可信,你们这样包庇神经病除了事情你们负责。”
然后率先跑出了四合院,带着和他一起跟过来的人灰溜溜的跑了。
何雨柱替徐大爷和陈大爷向各位邻居致谢后,便带着罗桂杉一同走进了陈大爷家。
屋内的六个孩子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年纪稍大的几个紧抿着嘴唇,倔强地忍住泪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把年幼弟妹的手攥得生疼。
轧钢厂的保卫员和工友们陆续送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崭新的被褥和厚实的棉衣。
他们大多不善言辞,不会说些漂亮的话语,只是默默地放下东西,用力拍拍罗桂杉或两位老人的肩膀,眼神中满是沉甸甸的关切。
最先赶到的是张所长,后面还跟着老赵。张所长依旧担任这个派出所的所长,而他手下的警员都已经晋升了好几个级别。
他心里明白得很,自己的仕途怕是走到头了——当年“捂盖子”那件事的影响,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困在原地。
上级虽未将他撤职开除,但升迁的道路算是彻底被堵死了。
然而,他丝毫没有责怪何雨柱。相反,心中满怀感激。若不是何雨柱当年手下留情,没有将那桩旧案追查到底,他此刻恐怕早已在北大荒的农场里掰玉米了。
张所长一进屋,目光立刻被何雨柱胸前那枚刚刚佩戴上的、样式古朴却格外耀眼的五角星勋章吸引住了。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啪”的一声,脚跟并拢,朝着何雨柱——或者说,是朝着那枚勋章——敬了一个标准而庄重的军礼。
“张叔,您来了!”何雨柱赶忙迎上前去。
“柱子,”张所长放下手,神情严肃,“路上陆司机简单跟我说了情况。你放心,只要情况属实,一个都跑不了。我在派出所已经向局长做了简要汇报,局长一会儿就到。”
他顿了顿,看向屋内的陈大爷、徐大爷以及裹着棉衣仍微微颤抖的罗桂杉,声音放缓,却更显坚定:“几位老哥哥,还有这位同志,今天,我们就是来听真话的。”
何雨柱心里一阵温暖,重重地点了点头。
张所长和老赵在桌边坐下,拿出笔记本,开始详细询问。
在众人鼓励的目光下,罗桂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开始回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条理清晰:
“我……我真正苏醒过来,是一个月前。”
“那天,一群半大孩子不知为何把一串鞭炮扔进了院子,就在我脚下炸响了。我吓得拼命奔跑,一头撞在院子中间的老树上,当时就晕了过去。”
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等我再次醒来……脑子里那团糊了五年的迷雾,好像突然就消散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的连长和指导员是谁……全都想起来了。”
“我想出院,去找连长和指导员的家人。可刚跟那个姓苟的医生说,他就变了脸色,叫来保卫,给我打了一针……我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罗桂杉的身体微微颤抖:“等我再有点 意识到情况后,我便开始佯装……装作从前那副糊涂模样。这一装,才让我瞧见了他们背地里的勾当……”
“我一直在等待逃跑的机会。
等到昨天,又是那群孩子——晚上的时候,把鞭炮扔了进来。保卫们都跑去追赶孩子,墙根那儿便无人看守了。我……我就翻墙逃了出来。”
他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出来之后,我凭借着记忆中,连长和指导员想家时,一次次跟我们念叨的家里地址……一路打听,一路寻找……才找到这儿来的。”
张所长记录的手愈发用力,指节都泛白了。老赵在一旁,气得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更为急促有力的脚步声和汽车刹车声。
帘子一挑,几个人带着寒风走进来。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多岁、身材魁梧的军人,肩章显示出他的身份——区武装部的张部长。
他脸色黑得像锅底一般,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两团火。
陆司机跟在后面,朝何雨柱微微点头,示意话已带到。
张部长进屋,目光扫视众人,在何雨柱胸前的勋章上停留了片刻,颔首示意。
随即,他径直走到罗桂杉面前,没有多余话语,只沉声问道:“士兵,你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吗?敢不敢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签字画押?”
罗桂杉看着这位不怒自威的老军人,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首长,猛地挺直了脊梁(尽管依旧瘦弱),用力点头道:“敢!首长,我说的,句句属实!我可以立军令状!”
“好!”张部长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猛地转身,对随行的参谋低吼道:“听见了吗?去!马上给我调一个排,不,一个连!把那个什么xx神经医院,给我包围起来!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