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宫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燃得正旺,却压不住叶宇语气里的寒意。他将沈安楠送来的匪寨账册扔在御案上,纸页散开,露出上面“豫中知府三年贪墨漕银十七万两”的记录,墨迹被愤怒的指痕戳得发皱。
“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赶紧上前,见皇帝眼底翻涌着戾气,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传朕的话,让敬明司把全国贪污腐败、民怨沸腾的官员名单列出来。”叶宇指尖在账册上重重一点,“不用急着抓,也不用抄家——把他们的名字、罪状,悄悄‘漏’给各地的山匪。”
李德全惊得差点咬到舌头:“陛下,这……这岂不是让山匪……”
“让他们替朕清理门户。”叶宇冷笑一声,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熙攘的街道,“那些官员勾结匪寇、盘剥百姓,本就该死。山匪杀他们,是黑吃黑;他们被山匪杀了,是报应。朕要做的,只是递一把刀。”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沈安楠在前线清匪,朕在后方‘借刀杀人’,双管齐下。等那些藏在暗处的蛀虫被山匪啃得差不多了,再让军队去‘剿匪’,既除了匪患,又清了贪官,百姓只会说朝廷英明。”
李德全这才反应过来——陛下哪是要纵容山匪,分明是把贪官当成了喂匪的诱饵,等匪寇把这些毒瘤啃干净,再一网打尽。这手段,比直接抄家更狠,也更干净。
“奴才这就去办!”李德全躬身退下,刚走到门口,又被叶宇叫住。
“等等。”叶宇道,“让户部、兵部、工部把眼下亟待解决的问题列个清单,一条条报上来。别跟朕说些‘国泰民安’的废话,朕要听实话。”
三日后,御书房的案头堆起了三摞厚厚的清单。
叶宇先翻开户部的册子,刚看两页就皱起了眉:
“江南三省秋税征收不足七成,世家隐瞒田产近百万亩;
朔方省军饷拖欠两月,冻死战马十七匹;
滇南省铜矿冶炼率不足三成,工匠偷工减料成风;
岭南省运河工程贪污白银二十万两,堤坝渗水……”
他将户部清单扔到一边,拿起兵部的册子,脸色更沉:
“青州卫军弩失窃案牵连五营将领,军械库账目混乱;
北疆战马繁育不足,今年能入伍的新马比去年少三成;
守陵村新造的‘震天雷’威力达标,但引信不稳定,炸膛率过高;
各地卫所虚报兵额,鲁东省查出空额两千人……”
最后拿起工部的清单,叶宇的指节已捏得发白:
“建安城扩建工程用了劣质石料,西城墙出现裂缝;
江南水坝年久失修,明年汛期恐有溃堤风险;
新造的漕船偷工减料,下水三个月就开始渗水;
各地驿站马匹不足,公文传递比去年慢了两成……”
“好,好得很!”叶宇将三摞清单扫到地上,纸页纷飞如雪,“这就是所谓的‘大景盛世’?贪污、舞弊、偷工减料,从朝廷到地方,烂到根里了!”
李德全吓得跪在地上,连声道:“陛下息怒,息怒啊!”
叶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散落的清单前,弯腰捡起一张,上面写着“岭南省灾民流离失所,知府拒不放粮”。
“拒不放粮?”叶宇眼中闪过杀意,“看来光让山匪杀贪官还不够。”
他转身对李德全道:“传旨给沈安楠,让她清完鲁东省的匪患后,立刻率军南下岭南。告诉她,不用请示,但凡敢克扣赈灾粮的官员,先斩后奏!”
“奴才遵旨!”
“还有议政阁的三十位阁老。”叶宇补充道,“让他们把这三摞清单分了,每人领一个问题去查。三天后给朕回话,怎么解决,需要多少银子,多少人手,一条条列清楚。要是查不出个子丑寅卯,就别想坐稳阁老的位置!”
李德全刚要起身,又被叶宇叫住:“等等,敬明司的名单呢?”
“回陛下,已经整理好了。”李德全从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全国共查出与匪寇勾结、贪腐数额巨大的官员一百三十七人,都标了籍贯和职位。”
叶宇接过册子,随手翻开一页:“江南苏杭知府,贪墨盐税三十万两,与黑风寨分赃……”他冷笑一声,在名字旁画了个圈,“把他的消息,‘送’给附近的‘过江龙’匪帮。”
李德全看着皇帝在册子上圈圈画画,只觉得后背发凉。那些被圈住的官员,怕是活不过这个月了。
傍晚时分,敬明司的密探悄悄潜入江南苏杭府的匪寨。
“过江龙”的大当家正愁没借口向知府要好处,见密探送来的“消息”,顿时眉开眼笑:“这狗官,竟敢私吞咱们的份例?兄弟们,抄家伙,今晚去‘拜访’一下知府大人!”
同一时间,鲁东、陕甘、岭南等地的匪寨,都收到了类似的“礼物”。夜幕降临时,多地传来官员被匪寇“灭门”的消息,消息传回建安城,百官人心惶惶,却没人敢公开质疑——毕竟被杀死的,都是些臭名昭着的贪官。
御书房里,叶宇看着敬明司传回的“捷报”,面无表情。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贪污、舞弊、军器废弛、工程劣质……这些问题像附骨之疽,不是杀几个贪官就能解决的。但他有的是耐心,先用山匪的刀割掉最烂的肉,再用议政阁的规矩重建秩序,最后用沈安楠的军队震慑宵小。
“李德全,”叶宇拿起一张清单,“告诉工部,让守陵村的工匠牵头,重新制定军械和工程的质量标准。谁再敢偷工减料,朕就把他扔进炼钢炉里当燃料。”
“奴才这就去办!”
李德全退下后,叶宇望着窗外的夜色,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头。清单上的问题还有很多,解决起来任重道远,但他不怕。就像清理宫墙的杂草,拔了根,才能种上新的庄稼。
至于那些暂时没被清算的蛀虫,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毕竟,山匪的刀,永远比朝廷的圣旨,更让贪官们胆寒。而他要做的,就是让这把刀,始终悬在那些不干人事的官员头顶。
夜色渐深,建安城的万家灯火次第熄灭,唯有紫宸宫的御书房,还亮着一盏孤灯,映着年轻帝王眼底的决心。清单上的问题密密麻麻,但每解决一个,大景的根基,就会扎得更深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