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汗水与中秋的月色仿佛还在昨日，随着日历翻篇，校园生活彻底回到了正轨。
凌天恒与叶晓月前往天启做交换生后，高二（六）班的事务便落在了雷欣和莫天肩上。
雷欣的心情颇为复杂，既有如愿以偿的雀跃——终于能名正言顺地管理班级，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失落——那个总是沉稳掌控全局的身影，凌天恒，不在教室了。
但洛老师信任地将任务交给了她，这份责任沉甸甸的，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做好。
至于莫天，更像是个凑数的存在，雷欣心知肚明，他不过是洛老师安排来象征性分担工作的陪衬。
与此同时，天启学院。
叶晓月和凌天恒报到后，跟随交换生代表杨家乐前往各自的临时班级。
两人沉默地走在走廊上，自上次校门口分道扬镳以来，整个中秋假期，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冰壁——没有问候，没有交谈，连一句最普通的“中秋快乐”都没发送给对方。
此刻，叶晓月感觉身边的凌天恒像换了个人，又或者，是那层无形的隔阂更厚了。
她有些无所适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新课本光滑的封面，目光落在窗外的绿树上，思考着该不该打破沉默，又该说些什么。
就在她踌躇之际，凌天恒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中秋怎么连一句祝福都不发？”他的目光并未离开自己摊开的书本，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却精准地戳中了叶晓月的心事。
叶晓月猛地转过头，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
“啊？”她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地提起这个，更没想到是他先开了口。
心底掠过一丝慌乱，她下意识地反问道：“你……发了？”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绷。
凌天恒终于侧过头看她，深邃的眼眸里情绪难辨。“没，”他回答得干脆利落，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但是我在等你发。”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低沉而清晰，“你发了我再发。”
叶晓月：“……”
这算什么逻辑？
一股莫名的烦躁夹杂着困惑涌上心头。
她蹙了蹙秀气的眉头，带着点赌气的意味试探道：“那我现在补？”声音里透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挑衅和不耐。
凌天恒闻言，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撇了一下，眼神转向窗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带着点疏离感：“不必了，中秋都过了，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
是啊，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时过境迁再弥补，不过是徒增尴尬。
就像那些曾经有过交集又最终走散的人，日后再见，要么是形同陌路的擦肩，要么是隔着山海般距离的一句“好久不见”，然后各自转身，再无回头路。
心底那点微弱的、试图打破僵局的念头，瞬间偃旗息鼓，只余下淡淡的疲惫和了然。
叶晓月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平淡而疏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事实：“我不会主动给别人发祝福，都是别人给我发，我再回的。”
她顿了顿，目光也投向窗外，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遥远回忆，“不过……在这之前，我也会主动发给别人，当然，只有一个人。”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身边人的气场瞬间冷了几分。
凌天恒猛地转回头，眼神锐利地看向她，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反感和斩钉截铁：“我不想提他。”
叶晓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即挑了眉，清澈的眸子里带上了一点不满和困惑：“我说是他了？”这人怎么这么霸道？
凌天恒的眼神依旧锐利，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除了他，还有别人？”那笃定的语气，仿佛洞悉了她所有的过往。
叶晓月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头的火气“蹭”地一下冒了上来，连日积累的别扭情绪找到了突破口。
她故意凑近一点，小巧的鼻翼翕动了两下，眼神里带上赤裸裸的调侃和戏谑，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你今天吃柠檬了？”
凌天恒显然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句，眉头皱得更紧，硬邦邦地否认：“没。”
叶晓月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继续煽风点火，视线故意在他周身扫视了一圈，语气夸张：“哦？那为什么……我感觉周围的空气这么酸啊？”
凌天恒被她这欠揍的表情和直白的讽刺噎得一时语塞，随即竟被她气笑了，低低地“呵”了一声。
叶晓月才不管他笑不笑，看他吃瘪的样子，心里那点郁气反倒散了，继续火上浇油：“你不会是……？”
“想什么呢？”凌天恒立刻截住她的话头，试图掩饰那瞬间被戳中心思的狼狈。
叶晓月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又促狭：“我说什么了？这么自恋啊，凌大学霸？”她把问题巧妙抛回给他，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这下轮到凌天恒无言以对了。
他看着眼前这张生动又带着点小坏的脸，刚才那股憋闷和酸涩竟然奇异地消散了不少。
他无奈地摇摇头，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点认输的妥协和不易察觉的疲惫：“没事了，我的错。”他承认自己反应过度了。
看到他这副难得的“认怂”模样，叶晓月心头那点小得意终于彻底驱散了阴霾，忍不住“噗嗤”一声干笑出来，眉眼弯弯，带着几分胜利的俏皮。
像是为了缓和气氛，也像是某种下意识的举动，她低头从包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递到凌天恒面前。
“喏，给。”她的语气轻松了许多。
凌天恒看着那块递到眼皮底下的巧克力，有些意外，挑了挑眉：“给我干嘛？”语气恢复了之前的随意，但眼神里带着询问。
叶晓月晃了晃手中的巧克力，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小霸道：“给你不行？”
凌天恒看着她这副样子，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又恢复了那副带着点欠揍的调侃调调。
他伸手接过巧克力，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两人都像被细微电流刺了一下，迅速分开。
他捏着巧克力，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行，当然行……”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前女友’给的，我能说不行吗？”
那三个字——“前女友”——像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叶晓月好不容易才平复的情绪！
“滚啊！”
这两个字几乎是未经大脑，带着积压的羞恼和巨大的音量，如同惊雷般从叶晓月口中迸发出来！
这一声石破天惊的“滚”字出口，整个原本就安静的教室里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目光——惊愕的、好奇的、探究的、看热闹的齐刷刷地聚焦在叶晓月和凌天恒身上！
叶晓月自己也彻底懵了！
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天啊！她在干什么？！
这里是教室！陌生的教室！
她居然……居然对凌天恒喊“滚”？！
上一次她这样不顾场合地喊“滚”，还是初二时跟彭智通那群死党闹得无法无天的时候！
尤其楚烟明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死死钉在她身上。
他最清楚，以前的叶晓月，但凡被他故意招惹得烦了，总会被逼急得冲他吼一声“滚”。
这几乎成了她对他不耐烦的标志性反应。
可现在，这声久违的、承载着复杂情绪的“滚”，竟然是落在了凌天恒头上？
叶晓月感觉脸颊像被火烧一样滚烫，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里。
甘露关切地回头问道：“咋了，晓月？
叶晓月猛地回神，强压下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挤出一个无比僵硬的笑容，语速飞快地解释：“没、没事！”
她慌乱地摆着手，试图掩饰，“就是刚刚开了个玩笑，有点激动……”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说完这句话，然后立刻低下头，装作专注看书的样子，手指却紧张地抠着书页边缘。紧张得差点窒息！
这个借口真是糟透了，但总比让大家乱猜强一点点……
果然，当“开玩笑”三个字飘进楚烟明的耳朵时，他如同被狠狠刺了一刀！
刚才还带着震惊和痛苦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开玩笑？呵……”
他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笔，“以前的她，也常常用‘开玩笑’来掩饰对我的不耐烦……”
那个怯生生的、连拒绝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女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陌生？
变得如此……鲜活动人，却唯独对他吝啬于一个眼神？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那个曾经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女孩，为何会蜕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自信、甚至带着点小锋芒，却再也不属于他目光所及之处。
叶晓月低着头，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渐渐散去，心跳依然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