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沈寻脱口而出,“我不会丢下你们!”
“沈寻!”银阑加重了语气,眼神严厉,“这是命令!如果你也陷在这里,我们三个就真的完了!你必须活着出去,至少……保住这块板子,它可能是未来唯一的希望!明白吗?”
沈寻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死死咬着嘴唇,用力点头,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好了,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银阑不再多言,她示意沈寻将聂九罗小心地放平,然后自己盘坐在聂九罗身侧。
她先是从怀中取出仅剩的、能短暂激发精神和稳定心神的药粉,自己服下一些,又用指尖蘸了一点,轻轻涂抹在聂九罗的人中和太阳穴。然后,她拿起那块小板子,握在左手,右手则轻轻按在聂九罗的额头上。
“沈寻,出去后,无论如何,保持隐蔽,不要回头。”银阑最后叮嘱了一句,然后闭上了眼睛。
沈寻抹了把眼泪,最后看了一眼聂九罗和银阑,将剩下的干粮和水囊绑在身上,捡起一根尖锐的骨刺作为武器,然后来到岩缝前。她深吸一口气,学着银阑之前的样子,开始艰难地向外挤去。这一次,没有银阑的绳索帮助,更加困难,岩壁粗糙的边缘刮得她生疼,但她不管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出去,等她们,接应她们!
岩洞内,只剩下银阑和昏迷的聂九罗,以及那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岩兽尸体。
银阑的意识,开始缓缓下沉。
她没有尝试像之前引导“心锚”连接那样,去触碰聂九罗意识深处那团光。聂九罗现在的意识状态,恐怕连那团光都难以稳定维持。她采取的是更直接、也更粗暴的方式——以自身的精神力为“探针”,以板子散发出的、微弱却纯净的银色能量为“引导线”和保护层,强行切入聂九罗表层意识与身体感知的模糊地带。
这就像是潜入一片被暴风雨搅得天翻地覆的深海,上方是意识崩溃的惊涛骇浪,下方是身体本能的黑暗渊薮。她的目标,是找到那片混乱中,仅存的、代表着“身体存在”和“生存本能”的、最原始的“神经信号”和“能量脉动”。
过程极其痛苦和艰难。银阑的精神力一进入聂九罗的感知领域,就仿佛撞上了一堵充斥着混乱噪音、冰冷死寂和狂暴灼热的无形墙壁!那是“沉眠区”气息残留、“伪龙核心”躁动余波、“锁芯”悲鸣以及聂九罗自身痛苦混杂而成的精神风暴!
银阑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血,但她咬紧牙关,催动手中的板子。板子微微一震,散发出比之前更加明亮一些的银色光晕,如同一层薄薄的、带着清凉意蕴的护罩,笼罩住她的意识“探针”,强行在那混乱风暴中开辟出一条极其狭窄、极不稳定的通道。
她“看”到了——不是图像,而是无数扭曲、断裂、痛苦抽搐的“感觉”和“信号”。肌肉的僵硬与撕裂感,骨骼的呻吟,内脏的滞涩,血液的粘稠流动……还有,那无处不在的、来自体内三方力量的冰冷、灼热与撕裂感。
她必须在这片混乱的“信号海洋”中,捕捉到那些代表着“放松”、“柔韧”、“协调”的最基础生物指令,并将自己的意念,通过板子的银色能量作为“翻译器”和“放大器”,强行“覆盖”或“引导”这些指令。
这需要她对人体结构和能量运行有着极深的造诣,更需要强大的精神力和精准的控制力。
银阑的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她的意识在聂九罗混乱的体内感知中艰难穿行,如同在布满暗礁和漩涡的激流中操纵一叶扁舟。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代表着剧痛和力量冲突的“漩涡”,寻找着相对“平静”的区域,尝试用自己的意念,勾勒出“放松”、“绵软”、“延展”的意象,并通过板子的银光,一遍遍地向聂九罗的身体发出“指令”。
起初,毫无反应。聂九罗的身体如同彻底僵死的岩石。
但银阑没有放弃。她反复尝试,调整着意念的强度和频率,利用板子银光中蕴含的那种奇特的“秩序”与“连接”特性,如同最耐心的匠人,试图敲开一块顽石。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外面岩缝中,沈寻已经艰难地挤了出去,正躲在洞口外不远处一块风化石的阴影下,焦急地望着黑黢黢的入口,手中紧握着骨刺和板子,心脏狂跳。
岩洞内,银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气息越来越弱,按在聂九罗额头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她的精神力消耗巨大,已经接近极限。
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意识开始涣散时——
聂九罗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不是痛苦的痉挛,而是一种……仿佛深层次肌肉束得到指令后,产生的极其细微的松弛感!
紧接着,她一只手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弯曲了一下。
有效!
银阑精神一振,顾不得透支,将最后的精神力全部灌注进去!板子上的银光也骤然亮了几分!
更多细微的变化开始在聂九罗身上出现。紧绷的肩颈肌肉似乎放松了一点点,僵直的脊柱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弧度,关节处传来极其轻微的、仿佛生锈齿轮开始转动的滞涩感……
就是现在!
银阑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她迅速收起板子,用尽全身力气,将聂九罗的身体半抱半扶起来。
此刻的聂九罗,身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柔软”状态,虽然依旧沉重,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僵硬如铁。她的眼睛依旧紧闭,意识未醒,但身体的本能似乎被唤醒了一丝,能够被动地跟随银阑的引导,做出一些极其微小、却关键的姿态调整。
银阑没有丝毫耽搁,她一手紧紧环住聂九罗的腰,另一只手护住她的头颈,深吸一口气,向着那条狭窄的岩缝入口,开始艰难地移动。
这比她自己通过时困难了何止十倍!她不仅要自己挤过去,还要分心引导聂九罗的身体做出配合,更要小心避开岩缝中尖锐的凸起,防止对聂九罗造成二次伤害。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消耗着她所剩无几的体力和意志。
粗糙的岩壁摩擦着两人的身体,留下道道血痕。银阑的左臂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死死咬着牙,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和对身体结构、柔身技巧的深刻理解,一寸一寸地,带着聂九罗,向外挪动。
沈寻在外面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能听到岩缝内传来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银阑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银阑的头先从岩缝中探了出来,紧接着是她紧抱着聂九罗的肩膀、手臂……
当银阑终于踉跄着,将聂九罗完全带出岩缝,两人一起摔倒在碎石地上时,沈寻再也忍不住,扑了过去。
“银阑!阿罗!”
银阑瘫倒在地,几乎无法动弹,只是用眼神示意沈寻:“快……离开……这里……”
沈寻会意,强忍着泪水,迅速检查了一下两人。银阑浑身是血,气息微弱,但意识还算清醒。聂九罗则依旧昏迷,但身体似乎还维持着那种奇异的柔软状态,呼吸微弱却平稳。
沈寻咬牙,先将聂九罗背在背上,用布带固定好,然后搀扶起几乎站不稳的银阑,三人踉踉跄跄地,迅速离开了这片弥漫着血腥和不祥气息的区域,朝着银阑之前指定的、远离“沉眠区”核心的方向,没入嶙峋怪石和渐浓的夜色之中。
她们身后,那被岩兽尸体半掩的岩洞入口,如同一只沉默的、冰冷的眼睛,隐藏在岩石的阴影里。
而在更深的岩林某处,几个身影停了下来,为首者手中一个造型古怪的罗盘指针,正微微颤动着,指向她们刚刚离开的方向。
“波动……变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低语,“很微弱……但更‘纯粹’了……找到她们……必须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