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羽的灵魂被彻底吞噬,牧野的意识完全接管了这具灾厄之神的躯体后。
属于夜羽那数千年的庞大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流般,疯狂涌入牧野的脑海当中。
在这些记忆碎片中,她看到了夜羽的诞生。
那是在遥远的古代,一场前所未有的天灾席卷大地,导致生灵涂炭。
在天灾带来的无尽绝望与怨念中,诞生出了一个灾厄之灵。
灾难过后,大地满目疮痍,无数食腐的乌鸦被尸体吸引而来。
而那个新生的灾厄之灵,最终附身于其中一只乌鸦之上,获得了它最初的肉身。
它本应作为散播灾厄的荒神,在这片大地上肆虐。
然而,它却遇到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在那片因长久干旱而龟裂的大地上,一位神女赤足而行。
即使是通过夜羽的记忆,牧野也无法看清那位少女的容貌,只能模糊地看到,她那如墨般的黑色长发中,夹杂着无数璀璨的银丝,如同在静谧的夜空中流淌的星河,奇异而瑰丽。
这位神女遇见了身为灾厄化身的乌鸦,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她将自己的一部分神力,分给了这只小小的生灵。
也正是因为这股力量,让夜羽获得了灵智,拥有了最初的一丝神性。
后来,夜羽因为经常出现在灾厄发生的地方,被当时的人们误认为是执掌灾厄的神明,并对其加以供奉。
在信仰之力的加持下,它很快便成为了一方土地的土地神,开始享受作为神明高高在上,观察并与渺小的人类共存的乐趣。
然而,好景不长。
时代进入了兵荒马乱的战国,她所守护的土地被铁蹄践踏,信仰她的子民被无情屠戮,就连她的神社,也在战火中化为灰烬。
愤怒之下,夜羽召来了更可怕的灾厄,将入侵此地的他国士兵尽数抹杀。
那一刻,她回想起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她应该是给世界带来灾厄与绝望的神明!
而生命短暂、渺小脆弱的人类,根本不值得她的守护。
在堕落之后,夜羽失去了作为土地神的资格。
在接下来的千年间,她不断地散播灾厄,企图通过献祭足够多的人类灵魂,让自己在执掌灾厄的这条途径上,成为真正的新神明。
只可惜,她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地被人阻止。
先是那只可恨的九尾狐妖玉藻前,然后又是那个多管闲事的阴阳师安倍晴明……
最终,她在被安倍晴明重伤后,蛰伏千年,来到了如今这个没有了安倍晴明的时代。
她本以为,自己千年的谋划,终于能在此刻达成夙愿——汲取龙脉之力,以神明之姿降临此世,再通过献祭整个京都的生灵,彻底完成登神!
可惜,到头来,她却输得一败涂地,甚至还为他人做了嫁衣。
……
在整理完脑海中那庞杂的记忆后,牧野长长地舒了口气。
“原来如此……”
她对夜羽的过去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但心中却也生出了新的疑惑。
千年前那位行走在大地之上,赐予夜羽力量的神女……她究竟是什么人?
……
牧野缓缓转过身,走向身后那棵已经彻底枯萎的龙樱。
她拿起供奉在石台上的那面古朴铜镜,正是日本三大神器之一的【八咫镜】。
镜中所映照出的,依旧是“夜羽”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并未显露出她噬灵体的原形。
“嗯?”
牧野能感觉到,这面镜子上确实蕴含着一丝能够映照万物真实的力量,但未免也太微弱了。
“原来是仿品吗……”
她得出了结论。
虽然是仿品,但其中倒也蕴含着少许力量。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将【伪·八咫镜】中蕴含的力量也一并吸收殆尽。
吸收完力量,她随手一松。
“咔嚓——”
失去了灵力的铜镜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彻底失去了光泽。
接着,她又将目光投向了那棵已经彻底枯萎的龙樱。
如今,龙樱中的龙脉之力被抽干。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岛国的国运都将受到极大影响。灾难频发,妖怪恶灵的力量会得到增长,灵灾事件会持续增加……最终,让整个国家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不过那又如何呢?
就算死几十万、几百万人,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压根就不在乎这些普通人的死活。若是能让自己的力量更进一步,她甚至很乐意献祭这里所有人的生命,来助她登上成神的阶梯。
但考虑到在京都还有莲音的妹妹莲华,以及不少自己精心布置的棋子,现在就让这座城市陷入混乱,还为时过早。
等将来时机成熟,再献祭他们也不迟。
这时,牧野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恰好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回过头,看到了倒在龙樱树下,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银发少女——“零”。
一股好奇的探究之心涌上心头。
牧野缓缓蹲下,在确认少女的所有生命体征都已经消失,彻底沦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后,伸出手,摘下了她脸上的狐狸面具。
然而,当看清面具下的那张脸时,牧野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是一张极为精致、完美得近乎虚幻的面容。
更重要的是,这张脸,让她感到无比的熟悉。
一些不属于她的,属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碎片,如同闪电般在脑海中浮现。
那是千年前,在龟裂的大地上,那位赤足而行的神秘少女……
“神女大人!?”
牧野下意识地喃喃出声。
虽然在夜羽的记忆中,她并未看清神女的真正长相,但不知为何,她可以笃定,眼前的“零”,与那位神女,长得一模一样!
不过,虽然长相相同,但很明显,这两人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零”的身上,没有那种超然于世的神性,更像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特殊存在。
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牧野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但现在对方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再去追究这个问题,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随后,她转过身,走到不远处因为灵力耗尽而昏迷过去的土御门桔梗身旁。
看着桔梗那张毫无防备的睡脸,牧野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现在,似乎是个夺舍她的好机会……
她伸出手,指尖萦绕着一丝属于她本源的黑色雾气,轻轻地触碰向桔梗的额头。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
“嗡!”
一层金色的光芒,瞬间从桔梗身上爆发,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牧野的手狠狠弹开!
“这是……”
牧野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那层金色的光芒。
她能感觉到,这层屏障中,蕴含着天一、天后、腾蛇、白虎这四大式神的力量。
看来,是他们在力量耗尽,回到式神符之前,为桔梗施加的最后保护。
即使是现在拥有了神明之躯的牧野,想要在短时间内突破这层保护,也绝非易事。
“啧,真是忠心的式神。”
牧野撇了撇嘴,夺舍的计划,只能暂时作罢。
不过,来日方长,机会多的是。
先和她再培养一下“感情”,似乎也不错。
接着,牧野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那具属于鸦越千岁的,失去灵魂的空壳。
她走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鸦越千岁的肉体依旧保持着活性,只是灵魂已经彻底湮灭。
这倒正好。
因为灵魂……自己这里有的是。
她指尖一动,一缕属于她自己的分魂,便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鸦越千岁的眉心。
很快,这具成熟丰腴的身体,便被轻易地占据。
“鸦越千岁”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当她看到眼前的“夜羽”时,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瞬间爆发出狂热而又喜悦的光芒。
她连忙起身单膝跪地,恭敬地垂下头。
“主人!”
“感觉如何?”牧野居高临下地问道。
“感觉……前所未有的好!”‘鸦越千岁’抬起头,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这具身体里没有灵魂,所以我很轻松地就占据了她,然后读取了她脑海中残存的记忆……从现在开始,我,鸦越千岁,将成为主人最忠诚的仆人,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回答得不错。”牧野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先带着这具躯体还有那边躺在地上的家伙(奈良)离开这里……我差不多也该回到镜夜莲音的身体里去了。”
话音落下,牧野随手一挥,轻松地撕开了一道通往外界的巨大空间裂缝。
然后,她来到不远处的镜夜莲音身旁,指尖轻轻触碰她的额头。
瞬间,她的主魂,便重新回到了这具再熟悉不过的躯体当中。
而“夜羽”的身体,在失去了灵魂的控制后,目光瞬间变得黯淡,成为了一具宛如人偶般精致的空壳。
由于这具身体的特殊性,蕴含着一丝神性,分魂无法进入并操控。只有作为主魂的牧野,才能完全驾驭这份力量。
“鸦越千岁”收到主人的命令,先是去把不远处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奈良抱起来。
然后又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夜羽”的肉身,按照牧野的指示,带着神明的躯体与昏迷的奈良,走进了空间裂缝,消失在了龙脉之地。
而重新回到镜夜莲音身体里的牧野,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感受着这具熟悉的躯体,脸上露出一个怀念而又满足的微笑,喃喃自语道:
“果然还是……莲音前辈,你的身体更适合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