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跪在地上,刀插在身前。血从手臂往下流,滴在石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苏怀镜蹲在他旁边,手指按住他后颈三处位置,力道不重,但很稳。
“别发愣。”她说,“你现在不能停。”
陈砚舟喘了口气,抬眼看向墙壁。那些血字还在闪,最后一句是“容器相斥,见则必杀”。他盯着那句话,没说话,只是慢慢把手撑在地上,一点一点站起来。
腿有点软,但他站住了。
苏怀镜把银针收回囊袋,目光扫过四周。密室开始震动,头顶有碎石落下,砸在肩上也不疼,可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刚才那块玉呢?”她问。
陈砚舟低头看石台。裂口还在,幽红的光从里面透出来。他伸手进去,摸到一块温热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半块玉佩,表面刻着扭曲的龙纹,拿在手里像有心跳。
他刚握紧,整间屋子猛地一震。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的青铜层,上面全是看不懂的符号。
“这东西不是随便放在这儿的。”苏怀镜走近一步,伸手碰了下玉佩边缘,“它是钥匙。”
陈砚舟没答话,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骨头里钻。他咬了一下舌尖,血腥味让他清醒了些。
“走不了多久了。”他说。
“那就快点走。”苏怀镜从药箱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黑色药丸,“先吃这个,压一下血纹反应。”
陈砚舟接过药,直接吞了下去。药丸卡在喉咙里,有点苦,但他没喝水,就这么咽了。
“你信陆玄冥说的话吗?”苏怀镜看着他。
“我不信别人说什么。”陈砚舟把玉佩塞进怀里,“我只信自己看到的。”
苏怀镜点点头,没再问。
她走到石台边,用指甲刮了点残留的血迹,放进随身的小管子里。然后抽出一根银针,在玉佩表面轻轻划了一下。
玉佩突然亮了。
一道光影从上面升起,浮在空中。是一张图,复杂的地下结构,中间有个血池,周围九扇门,三扇被锁链封死。
“这是皇城地宫。”苏怀镜低声说,“主道上有七处断层,应该是机关阵。”
她用银针在几个点上点了标记,荧光留在空中。
“这些地方血流方向反常,有人工引血装置。如果强行通过,会触发警报。”
陈砚舟盯着图看,忽然发现一行小字浮现出来:“非父子同斩,不得入。”
他冷笑一声:“这不是地图,是门槛。”
“他们想让我们知难而退。”苏怀镜收起银针,“但我们没有退路。”
话音刚落,地面又是一震。
这次更狠,整面墙都晃了起来。入口那边传来轰响,砖石坍塌,烟尘冲天。几道黑影从外面跳进来,落地无声,手里拿着长刃,刀尖泛着蓝光。
玄冥的人来了。
陈砚舟立刻抽出伞骨里的柳叶刀,横在身前。刀身上的红纹还在动,像是活的一样。
“东侧墙角!”苏怀镜喊了一声,“有缝!”
陈砚舟没回头,一刀劈向最近的杀手。那人举刀格挡,刀刃刚碰上柳叶刀,整个人就被震飞出去,撞在墙上,再没起来。
又有三人扑上来。
陈砚舟脚步一错,避开正面攻击,反手一刀削过去,砍中一人肩膀。血喷出来,溅在他脸上,温的。
他没擦,继续往前冲。
第二人被他踢中膝盖,跪倒在地,第三刀直接抹了脖子。
剩下的人不敢近身,围成一圈,慢慢逼近。
苏怀镜扔出两个药囊,落地炸开白雾。浓烟瞬间弥漫整个密室,视线模糊。
“走!”她一把抓住陈砚舟的手臂,拖着他往东侧墙角跑。
陈砚舟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杀手在烟雾里移动,动作整齐,显然是训练有素。
他跟着苏怀镜撞向墙角。
砖石应声碎裂,露出一条倾斜向下的石阶通道。两人滚进去,身后传来一声大笑。
“你们逃不出皇帝的棋盘——”
声音还没落地,密室轰然塌陷。
砖石砸下来,把追兵全埋了进去。
通道里安静下来。
陈砚舟靠在墙上,喘得厉害。胸口那股灼烧感越来越强,像是血管里灌了熔铁。他伸手摸了下心口,衣服已经被汗浸透。
“还能走吗?”苏怀镜问他。
“你说呢?”他扯了下嘴角,“我都走到这儿了。”
苏怀镜没笑,只从药箱里拿出一块布,撕成条,给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血还在渗,但比刚才少了。
“玉佩还在?”她问。
“在。”陈砚舟拍了下胸口。
“别丢了。”她说,“这可能是唯一能打开地宫的东西。”
陈砚舟点头,站直身子。
通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地面倾斜向下,越走越暗。他掏出伞柄上的小灯,照了照前面。
石阶延伸下去,不知道通向哪里。
“按图上看,这条路绕开了第一重锁龙阵。”苏怀镜跟在后面,“但接下来会有三处血流逆向区,必须按顺序通过,否则会触动机关。”
“你怎么知道顺序?”
“银针标记的位置。”她说,“我在玉佩上做过记号,对应的是《偃武秘录》里的排布方式。”
陈砚舟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两人一前一后往下走。
走了大约一刻钟,前方出现一道铁门。门上有个凹槽,形状和玉佩吻合。
“到了。”苏怀镜停下脚步。
陈砚舟拿出玉佩,贴上去。
咔的一声,门开了。
里面是个小厅,四面墙都是铜板,上面刻着同样的图案:一条龙被七把刀钉在地底,头朝皇城方向。
正中央摆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四个字:“斩龙者止”。
陈砚舟走近几步,忽然感觉心口一紧。
玉佩在他怀里发烫。
他低头把它拿出来,发现那道龙纹正在缓缓移动,像是要爬出玉面。
“它在反应。”苏怀镜凑过来,“这里有东西在召唤它。”
陈砚舟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石碑底部。
那里有一道细缝,像是可以拉开。
他蹲下身,用力一拽。
石板被抽了出来。
下面藏着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张纸条。已经泛黄,但字迹清晰:
“子若至此,父已赴死。玉分两半,另一半在冷宫井底。勿信李存功,他早与皇帝达成交易。龙脉不可改,唯斩可断。——守玺留”
陈砚舟看完,把纸条捏成一团,塞进口袋。
“你爹写的?”苏怀镜问。
“嗯。”他说,“他早就知道我会来。”
苏怀镜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冷宫太危险,现在去等于送死。”
“我知道。”陈砚舟站起身,“但现在不去,以后就没机会了。”
他把玉佩放进暗格,重新推回石板。
“我们得加快速度。”他说,“他们不会只派一批人来。”
苏怀镜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陈砚舟忽然抬手,拦住她。
“等等。”
“怎么了?”
“地上……”他指着大厅角落,“有脚印。”
苏怀镜顺着看过去。
地上确实有一串湿脚印,从铁门进来,一直延伸到另一侧的墙边。墙角有块石头松动了,像是被人推开过。
“有人比我们早到。”她说。
陈砚舟走过去,伸手推了下那块石头。
墙后是个小洞,仅容一人钻过。洞里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处。
“要不要进去看看?”苏怀镜问。
陈砚舟没回答,只是把手伸进怀里,确认玉佩还在。
然后他弯下腰,一脚踏进了洞口。
苏怀镜紧随其后。
洞内狭窄,空气潮湿。两人猫着腰前行,大约走了十几步,前方出现微弱的光。
光是从一条缝隙里漏出来的。
陈砚舟停下,贴着墙缝往外看。
外面是一间密室,布置简单。中央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个檀木盒子。
盒子开着。
里面空了。
他皱眉,正要后退,忽然看见桌角压着一张纸。
纸上写着三个字: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