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的空气忽然变得粘稠。
陈砚舟往前走的脚步一顿，怀里那块拼合的龙纹玉猛地发烫，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烤过。他伸手去摸，指尖刚碰上玉面，就听见地底传来一阵闷响，像有东西在敲打棺材板。
“不对。”苏怀镜低声道，她已经把药箱打开了一半，“这味道……不是血。”
她说完这句话，一股腥臭混着苦药味的风扑面而来，吹得人喉咙发干。头顶石壁开始渗出暗红色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白烟。
陈砚舟立刻撑开黑伞，七柄柳叶刀从伞骨弹出，横在身前。他左手按在胸口，红发带贴着皮肤的位置正一阵阵发麻，仿佛有蚂蚁在里面爬。
“有人在催动仪式。”他说。
话音未落，前方血池轰然翻涌，水面炸开一圈巨浪。锁链断裂的声音接连响起，一根根铁链从池中飞出，砸在石墙上，碎石四溅。
一个身影缓缓升起。
那人双脚离地三尺，浮在血水之上。紫金长袍早已被染成深褐，腰间玉带上的半块血纹碑正发出幽光，与池底某处遥相呼应。他的脸一半还保持着书院教授的温文尔雅，另一半却布满青黑鳞片，眼睛赤红如炭火。
“砚舟。”那人开口，声音像是两个人同时说话，一个低沉沙哑，一个尖锐刺耳，“你终于来了。”
陈砚舟握紧斩龙刀，指节泛白：“陆玄冥。”
“不。”那人摇头，脖颈发出“咔咔”声响，像是骨头正在错位重组，“现在的我，是皇帝亲手打造的第一个‘化龙体’。”
他抬起右手，原本戴着玄铁指套的小指已经消失，整条手臂膨胀扭曲，变成一只覆盖鳞甲的利爪。爪尖划过空气，留下三道焦痕。
苏怀镜迅速取出三枚银针，夹在指间：“他在用‘蜕骨散’强行激活血纹，这种药会烧毁经脉，逼出潜能，但撑不了多久。”
“我知道。”陈砚舟盯着那张半人半兽的脸，“卖药翁说过，你是第一个失败品。”
“失败？”陆玄冥冷笑，双音重叠，“我只是没完成最后一步。而你——”他猛然抬头，目光死死锁住陈砚舟，“你是唯一能补全契约的血脉容器。”
话音刚落，他双爪猛拍地面。
一股冲击波呈环形炸开，陈砚舟立即侧身翻滚，黑伞旋转格挡，硬生生扛下气劲余波。他落地时膝盖一软，左臂血纹剧烈跳动，裂口扩大，渗出血丝。
系统提示突然炸响：【检测到S级威胁·禁忌融合体，建议立即撤离！】
陈砚舟咬牙，直接在心里下令：“关闭预警，启用静步模式。”
系统沉默一秒，回应：【已关闭自动评估，静步模式启动，剩余续航8分17秒】
“你还敢反抗？”陆玄冥悬浮半空，身体继续膨胀，身高已超过三米，“二十年前，你父亲就是因为不信命，才死在龙脉口。现在轮到你了。”
他双手结印，空中浮现一道血色符文阵，形状如同扭曲的龙形图腾。阵法一成，陈砚舟胸口顿时一紧，仿佛有根线从心脏里往外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一步。
“别看他眼睛！”苏怀镜疾呼，抬手甩出一枚药包。
绿色烟雾在空中爆开，带着一股辛辣气味。符文阵光芒一闪，出现短暂紊乱。陈砚舟趁机低头闭眼，用钢笔尾端狠狠戳进掌心，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在用血脉共鸣操控你。”苏怀镜快步靠近，“你的血纹和他同源，越强的刺激越容易被牵引。”
“那就别让他再念下去。”陈砚舟睁开眼，刀锋指向陆玄冥，“你还有多少药粉？”
“最后一包‘断魂灰’，能干扰神经传导，但只能撑十息。”她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打断他。”陈砚舟活动肩关节，血纹蔓延至锁骨，皮肤裂开处隐隐泛出暗红，“我不信命，也不信什么容器。”
他脚下一蹬，静步发动，身形如滑影般贴地疾行。斩龙刀未出鞘，刀意却已凝聚于刃尖。
陆玄冥察觉，冷哼一声：“找死。”
他单手一挥，血池中浮起数十具尸体，全都穿着破旧童衣，手腕上系着褪色红发带。那些尸体双眼空洞，口中溢出黑血，竟在同一时间睁眼，齐刷刷转向陈砚舟。
“这些都是试炼者。”陆玄冥狞笑，“他们不够格活下来。而你——”他举起龙爪，“将成为我的登天之阶！”
陈砚舟脚步不停，冲入尸群。
第一具尸体扑来，他侧身避过，反手一刀背砸中其后颈，骨头断裂声清脆响起。第二具从侧面突袭，他伞骨弹出一刃，横扫将其掀翻。第三具跃起扑脸，他头一偏，钢笔尾端戳进对方眼眶，尸体抽搐倒地。
可更多的尸体围了上来。
他左臂血纹因剧烈运动再次撕裂，鲜血顺着袖口流下。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耳边响起低语，像是有人在念古老的咒文。
“别听！”苏怀镜的声音穿透迷雾，“集中意识！”
她抛来一包药粉，正落在他脚边。陈砚舟看也不看，一脚踢散。
淡灰色粉末腾起，混入空气，那些尸体动作顿时迟缓，眼中的红光减弱。
他抓住机会，直冲陆玄冥本体。
距离三十步。
二十步。
十步。
陆玄冥终于动了。
他右爪一抓，空中凝聚出三道血刃，呈扇形劈下。陈砚舟翻滚闪避，第一道擦肩而过，割开外套；第二道斩中左臂，血纹裂口瞬间扩大；第三道被黑伞挡住，伞面崩断一柄柳叶刀。
他踉跄站定，呼吸急促。
“你逃不掉的。”陆玄冥居高临下，“你的血，注定要流进龙脉。”
“我逃？”陈砚舟抹了把脸上的血，笑了，“我是来收账的。”
他猛地将斩龙刀插入地面，双手握住刀柄，低喝一声：“破军！”
刀意未出，刀身先震，发出一声凄厉悲鸣，像是在抗拒某种极致危险。
血色月牙自刀锋迸发，直斩陆玄冥胸口。
陆玄冥抬爪硬接，鳞甲崩裂，手臂被削去一块肉，黑血喷涌。他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但并未后退。
“有点意思。”他舔了舔爪上的血，“难怪你母亲说你是‘斩龙者’。”
“你说谁？”陈砚舟瞳孔一缩。
“你以为她真是失踪？”陆玄冥冷笑，“她是自愿进去的。为了封印龙脉，把自己献祭了。”
陈砚舟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扣住刀柄。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陆玄冥声音阴冷，“你不是被丢下的孩子。你是被选中的终结者。”
他缓缓抬起双臂，血池彻底沸腾，无数残肢断骸浮出水面，组成一条巨大的血龙虚影，盘旋在他身后。
“但现在——”他双眼赤红，“我要用你的血，完成当年未尽的仪式。”
血龙仰天嘶吼，朝陈砚舟扑来。
苏怀镜一把抓住陈砚舟肩膀：“不能硬接！这是精神层面的吞噬！”
陈砚舟没动。
他盯着那条血龙，忽然伸手，从怀里掏出那条红发带。
布料一离开胸口，立刻变得滚烫，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与龙纹玉上的图案完全一致。
“原来如此。”他低声说，“不是容器……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