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冷风从缝隙里钻出来,带着一股铁锈和陈年木头混在一起的味道。陈砚舟没动,手还按在青铜门上,掌心贴着那块浮雕龙纹玉的位置。他的手指僵硬,皮肉干裂,黑血顺着骨刃的裂缝往下滴,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苏怀镜站他左边,呼吸很轻。她手里那根银针已经弯了,针尖朝外,指节发白地攥着。刚才那一脚踩空后,她就没松过手。
“这门……不是随便造的。”她说。
陈砚舟点头。他能感觉到门后有东西在动,不是人,也不是风。是一种低频的震动,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机关在缓慢运转。他的血纹还在烧,虽然只剩一丝感应,但那股热流正顺着左臂往胸口爬。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整条左臂已经不像人的肢体,更像是某种石化的兽骨,表面布满金红色的裂纹,像干涸的河床。右臂完全不能动,像一根铸死的铁柱子。
“还能走吗?”苏怀镜问。
“不走也得走。”他说,“后面没路。”
他们刚从密道里爬过来。那段路不算长,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墙上的刻字越来越多,越往前,字就越深,颜色也越红。有些字甚至凸出来,像是从石头里长出来的。
第一行是“斩龙者现,天下劫起”。
苏怀镜用银针刮掉青苔时,声音有点抖。她念完那句话,空气突然沉了一下,连滴水声都停了。
陈砚舟没说话,只是抬手,把左臂的骨刃残片按在墙上,用力划下五个字——
“陆玄冥,死于此。”
刀锋一样的碎石擦过墙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五字落下,墙上的血纹忽然亮了一下,像是回应。紧接着,脑子里“叮”地一声。
【传奇值+100】
他扯了下嘴角:“看来这地方认账。”
苏怀镜看着那行新刻的字,眉头皱紧。“你干嘛非要留这个?”
“不然呢?”他说,“让他们以后编故事说我逃了?说陆玄冥是别人杀的?”
“可你现在连站都快站不住。”
“站着就行。”他靠着墙,慢慢直起身,“只要我还站着,这事就是真的。”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手伸进药箱最底层,摸出一小包粉末。这是最后的止痛剂,原本打算留到最疼的时候用。她捏开他嘴,倒进去,又喂了点水壶里的凉水。
他咽下去,喉咙里像吞了沙子。
“你还记得卖药翁说过什么吗?”她突然问。
“哪句?”
“他说,真正的斩龙者,不是拿刀的人,是能让历史回头看他一眼的人。”
陈砚舟冷笑:“老头儿就会说这些神神叨叨的话。”
“可你现在就在做这件事。”她指着墙上的字,“你把自己的名字刻进去了。”
他没答。目光扫过前面的密道。越往里走,墙上的刻痕越多,有些地方甚至重叠了好几层。他认出了几个熟悉的字迹——“血不开,门不启”,“持玉者生,无信者亡”。
还有几处写着年份。
壬辰年、癸巳年、甲午年……
都是母亲失踪那一年开始的。
“这些人是谁?”苏怀镜低声问。
“不知道。”他说,“可能是守门的,也可能是闯门的。活下来的,没一个留下名字。”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去碰那扇青铜门。
“别碰!”他一把拉住她手腕。
她愣住。
“门上有毒。”他说,“你闻不到,但我能感觉出来。血纹在提醒我。”
她缩回手,指尖微微发麻。果然,刚才碰到的地方泛起了淡淡的绿晕,像是铜锈,又像是某种霉斑在蔓延。
“这门……防的就是靠近的人。”她说。
“嗯。”他靠在门边,喘了口气,“越是想进去的,越会被拦在外面。你看边上那些骨头。”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角落里堆着几具枯骨,姿势扭曲,像是临死前拼命想爬进门缝。他们的手都伸向前方,指甲全翻了起来,有的还挂着碎布条。
“他们是多久前死的?”
“不清楚。”他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都不是持玉者。”
两人安静下来。
空气越来越沉,呼吸都变得费力。陈砚舟能感觉到体内的血纹正在一点点熄灭,像是油尽的灯芯。系统提示早就没了,连生命值都不显示了。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但他不能倒。
他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再次按在门上。
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那块龙纹玉嵌进去一半,严丝合缝。门上的浮雕开始微微发烫,像是被激活了什么机制。
墙上的刻字忽然全都亮了起来。
一道道暗红的光顺着石缝游走,像血管一样连接成网。整个密道都在震,灰尘簌簌落下。
苏怀镜扶住他肩膀:“怎么了?”
“它在认主。”他说,“门要开了。”
“那你为什么还不松手?”
“因为……”他盯着门缝,“这不是出口。”
“什么意思?”
“这是入口。”他声音很低,“真正的秘地,从来不在外面。而在最深处。”
她看着他侧脸。那张曾经温润的脸现在满是裂痕和血污,眼睛却亮得吓人。不像一个将死之人,倒像一柄终于出鞘的刀。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忽然问。
“记得。”他说,“你在实验室炸了个试管,满脸黑灰,还非说自己是在试新药。”
“那时候你说我是疯子。”
“我说错了。”他笑了笑,“你是唯一清醒的人。”
她也笑了,眼角有点湿。
就在这时,门缝里传出一声轻响。
“咔。”
像是锁开了。
一道微弱的光从缝隙里透出来,照在陈砚舟脚边。那光不是白的,也不是黄的,而是一种深红色,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血。
他低头看去。
光里浮着一行字。
不是刻的,是直接映在空气中的,像是投影:
**斩龙者,入此门**
他盯着那行字,很久。
然后抬起手,用骨刃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
鲜血滴落。
正好落在那行字的最后一个字上。
“滋”的一声,字迹变了。
变成:
**陆玄冥,死于此**
他又笑了一下。
这次笑得很轻松。
“看来……我没写错。”
苏怀镜握紧他的手:“接下来怎么办?”
他没回答。
只是把最后一块骨刃插进地面,撑住身体。
然后,一脚踢在门缝上。
门没开。
但墙上的所有刻字同时爆发出红光。
整条密道像活了过来。
远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像是某种巨大的机械被唤醒。
他站在门前,半身石化,满身黑血,一只手还按在玉上。
苏怀镜站他身边,手里攥着弯针,一动不动。
门缝里的红光越来越亮。
光中浮现出新的字:
**血纹燃尽日,王朝终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