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水汽还没散尽,镜子蒙上了层薄薄的雾。沈文琅挤好牙膏递到高途手里,自己则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说:“快点刷,刷完觉觉。”
高途接过牙刷,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人刚才帮自己洗澡时还像模像样,转脸就变回了黏人的性子,连刷牙都要凑得紧紧的,胳膊肘时不时蹭过来,像是生怕一松手人就跑了。
“站好,别乱动。”高途轻轻推了他一下,牙膏沫沾在嘴角,像朵小小的白胡子。
沈文琅非但没站好,反而得寸进尺地伸出手,手指勾住高途的手指,牢牢攥住。“这样才舒服。”他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牙刷在嘴里左摇右晃,泡沫溅到了鼻尖上。
高途被他逗笑,也不再推拒,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头发都湿漉漉的,眼角带着细纹,却像两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做着幼稚的游戏。水流顺着牙刷柄往下滴,在洗手池里溅起细碎的水花,混着两人含混的呼吸声,像首轻快的小夜曲。
刷到一半,沈文琅突然凑过来,对着高途的脸“啵”地亲了一下,牙膏沫蹭得他满脸都是。“你身上好香。”他舔了舔嘴角的泡沫,眼神亮晶晶的,像只刚偷到鱼的猫。
“满嘴牙膏沫,臭死了。”高途嘴上嫌弃,却抬手帮他擦掉鼻尖的泡沫,指尖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引得沈文琅轻轻颤了一下。
两人手拉手刷完牙,沈文琅抢着把牙刷放进杯里,又拽着高途往卧室走,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快点快点,睡觉觉。”他把高途往床上推,自己则像只树袋熊似的缠上去,胳膊腿都挂在对方身上。
“重死了。”高途被他压得往床垫里陷了陷,却还是伸手搂住他的腰,“刚洗完澡就出汗,小心着凉。”
“才不凉。”沈文琅把脸埋在他颈窝里,深深吸了口气,鼻腔里满是淡淡的沐浴露香,混着高途身上特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你身上比酒店的香氛还好闻。”
高途被他蹭得脖子发痒,忍不住笑:“多大岁数了,还说这种肉麻话。”
“百岁都要说。”沈文琅抬起头,鼻尖蹭着他的下巴,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像团柔软的蒲公英,“谁让你是我的。”
他说着,又凑过去亲他,这次没带牙膏沫,只有温热的呼吸和轻轻的触碰,像春风拂过湖面,漾起圈圈涟漪。高途闭上眼睛,任由他亲着,抬手抚摸他的头发,指腹穿过柔软的发丝,触到他温热的头皮。
亲了好一会儿,沈文琅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却依旧紧紧搂着他的腰,像只找到温暖巢穴的小兽。“今天玩得开心吗?”他小声问,声音里带着点困意。
“开心。”高途低头看他,月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脸上,把皱纹都染成了银色,“跟你在一起,在哪儿都开心。”
沈文琅笑了,往他怀里缩得更紧了些,小腿勾住他的腿,像在确认彼此的存在。“明天去拙政园,”他迷迷糊糊地说,“我要跟你在那个月亮门下面拍照,就像年轻时那样。”
“好。”高途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睡觉似的,“还去吃你说的那家桂花糕,让你吃个够。”
“嗯……”沈文琅的声音越来越轻,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像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高途睁着眼睛看了会儿天花板,怀里的人睡得很沉,偶尔会往他怀里蹭一蹭,发出满足的轻哼。他忽然想起年轻时的夜晚,两人挤在单位宿舍的单人床上,也是这样紧紧抱着,生怕翻身时把对方挤下去。那时候总想着,等有了大房子,一定要睡张大大的床,可真到了能睡大床的年纪,却还是习惯这样紧紧挨着,仿佛只有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才能睡得安稳。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洒在地毯上,像铺了层薄薄的霜。远处隐约传来乌篷船划过水面的声音,咿咿呀呀的,像支古老的摇篮曲。高途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沈文琅,伸手帮他掖了掖被角,心里踏实得像揣了块暖玉。
其实他知道,沈文琅黏人,不是因为胆小,也不是因为幼稚,而是因为在意。在意到想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在意到连刷牙都要手拉手,在意到把一辈子的时光,都过成了形影不离的模样。
这样真好。高途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月光下,两张布满皱纹的脸挨得很近,呼吸交织在一起,像两株缠绕生长的藤蔓,在岁月里紧紧相依,把每个平凡的夜晚,都酿成了最温柔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