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刚落，沈念途就被后排的江宇戳了戳后背。“喏，给你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半块巧克力，包装纸在昏暗的教室里闪着微光。
沈念途回头，江宇正冲他扬眉，嘴角还沾着点薯片渣。“你爸们又去旅游了？”
“嗯，说是去云南看雪山。”沈念途剥开巧克力，浓郁的可可味在舌尖化开，压下了心底那点说不清的委屈。手机里刚收到爸爸发来的照片，雪山在阳光下泛着银辉，两个穿着冲锋衣的身影依偎着，笑得像两个孩子。他其实懂，爸爸们忙了大半辈子，终于有机会补度蜜月，可胸腔里还是像塞了团棉花，闷闷的。
“多大点事。”江宇转着笔，笔杆在指间灵活地打着旋，“他们走了，咱俩不正好自由了？今晚通宵刷题，我带了咖啡。”
沈念途被他逗笑，指尖捏着巧克力纸轻轻摩挲。高三的教室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试卷堆叠成山，连空气里都飘着油墨味。但江宇在身边，总像有股莫名的活力，能把沉闷的日子戳出个透气的小孔。
凌晨一点，值班室的灯还亮着。沈念途揉着发酸的眼睛，看着江宇趴在桌上演算物理题，侧脸在台灯光晕里显得格外清晰。“这道题的辅助线怎么画？”他忍不住问，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
江宇立刻直起身，笔在草稿纸上唰唰画着：“你看，把这个面剖开，转化成二维坐标系……”温热的呼吸扫过沈念途的耳廓，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爸爸也是这样凑在他身边讲题，只是现在身边换了个人，气息里带着薄荷糖的清爽。
“懂了吗？”江宇抬头，鼻尖差点碰到他的额头。
沈念途猛地往后缩，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嗯、懂了。”他低下头，假装整理试卷，耳根却在发烫。
江宇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又迅速正经起来：“那继续？争取把这张卷子啃完。”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在试卷上投下淡淡的影子。沈念途偷偷瞥了眼江宇，他正咬着笔头皱眉，睫毛很长，像小扇子。其实江宇成绩不算顶尖，却总爱跟着他刷题，美其名曰“抱学霸大腿”，可每次沈念途卡壳时，他总能用些奇奇怪怪的思路打开僵局。
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江宇突然从包里翻出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递过来：“我妈煮的姜汤，驱寒。”姜味混着红糖的甜，熨帖地滑过喉咙，暖得沈念途打了个哆嗦。
“你怎么什么都带？”
“那可不，”江宇挑眉，“我妈说，照顾好沈念途同学，等你爸们回来，得请我吃大餐。”
沈念途笑出声，心里那点委屈早散了。其实住校也没那么糟，至少每天早上，江宇的书包里总有额外的鸡蛋；晚自习饿了，他会变戏法似的掏出面包；连他随口提过喜欢某个乐队的歌，第二天江宇的耳机里就会循环播放。
周末没课，江宇拉着他去操场打球。沈念途跑得慢，总被江宇截胡，累得瘫在看台上喘气。江宇买了两瓶冰水回来，往他额头上贴了一瓶，冰凉的触感让他一个激灵。
“看，”江宇指着远处的云，“像不像你爸们去的雪山？”
沈念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大朵的白云堆在蓝天上，还真有几分雪山的模样。“有点。”
“等高考完，咱们也去。”江宇灌了口冰水，“我查了攻略，徒步路线没那么难，我背着你走都行。”
沈念途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刚想说“谁要你背”，就被江宇拉起来：“走，再打一局！输的人去买冰棍！”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球鞋踩在塑胶跑道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沈念途看着江宇奔跑的背影，忽然觉得，爸爸们不在的日子，好像也被填进了很多明亮的颜色——是巧克力的棕，姜汤的琥珀色，还有篮球场上，少年挥洒的汗水折射出的七彩光。
晚上收到爸爸的视频电话，屏幕里是篝火晚会，爸爸们笑得一脸灿烂。“念念，跟江宇相处得好吗？”爸爸问。
沈念途看了眼正在旁边抢镜头做鬼脸的江宇，嘴角弯起：“挺好的，他……挺照顾我的。”
江宇突然凑过来，对着屏幕喊：“叔叔放心！沈念途被我养得白白胖胖！”
挂了电话，沈念途瞪他：“谁白白胖胖了？”
“那就是白白瘦瘦。”江宇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走，去吃麻辣烫，我请客。”
夜风带着夏末的热意，吹起两人的衣角。沈念途跟在江宇身后，看着他轻快的脚步，忽然明白，成长或许就是这样——有人在远方为你祝福，有人在身边陪你长大，两种温暖，一样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