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平稳地驶入基地地下车库,岑婆在李莲花的搀扶下踏出车门,脚下踩着光洁如镜的地坪漆,头顶是排列整齐的明亮灯带,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洁净的、略带金属气息的味道。
环顾四周,巨大的空间里停放着各种形态各异的车辆,有些线条流畅如猛兽蛰伏,有些方方正正像个大盒子,与她认知中的“车”大相径庭。
“师娘,这边。”李莲花的声音温和依旧,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小心地引着岑婆,避开几辆正在倒车的黑色厢式车,走向通往生活区的电梯。
电梯门无声滑开,岑婆微微睁大了眼。走进这狭小的金属空间,门合拢,身体能感觉到一种轻微的向上托举感,只是片刻功夫,门再次打开,眼前已是豁然开朗。
基地的休闲区明亮而开阔。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繁华景象,高楼林立,车流如织,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进来,将室内映照得温暖通透。柔软宽大的沙发随意摆放,上面窝着形态各异的人:一个银发如雪、气质清冷的男子(相柳)正垂眸看着膝上蜷缩成一团雪白毛球的小东西(毛球),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气息沉静如水的青年(张起灵)独自坐在角落的单人沙发里,一个面容温润、气质出尘如谪仙的男子(润玉)正安静地翻阅一本厚厚的书籍,旁边还有个穿着墨绿古袍、闭目养神的长发男子(离仑)。
更远处,一个戴着眼镜、气质有些危险的男人(肖自在)正翻着佛经,一个面无表情、眼神清澈的姑娘(冯宝宝)则抱着一袋零食咔嚓咔嚓地吃着。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茶点的香气,混合着绿植的清新,是一种岑婆从未感受过的、充满现代生活气息的安宁与松弛。
“这……这便是你们日常起居之处?”岑婆轻声问道,眼中难掩惊奇。
这里的一切都光洁、明亮、舒适,与她想象中江湖儿女风餐露宿、刀光剑影的生活截然不同。她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在看到这环境、看到李莲花安然无恙的状态后,终于稍稍松了些——还好,相夷这段时间,看来并未吃什么苦头。
“是的,师娘。您先坐。”李莲花引着岑婆在靠窗的一张柔软沙发坐下。沙发对面是一个低矮的茶几。李莲花动作熟练地从旁边一个柜子里取出茶具和茶叶罐,开始烧水泡茶。
热水注入白瓷茶壶,袅袅白汽升起,碧螺春的清香缓缓散开。李莲花将一杯温度适宜的茶双手奉到岑婆面前,这才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狐狸精乖巧地趴在他脚边。
“师娘,”李莲花的声音清晰而平缓,将岑婆的思绪拉了回来,“事情是这样的……”
他望着师娘关切的眼睛,开始讲述这离奇的经历。
从他在自己那个世界最后的记忆,到如何在龙虎山毒发濒死之际被夏黎和宫远徵发现并救下,如何解开纠缠他多年的碧茶之毒,如何加入了这个名为“时空管理及异常事件应对小组”的特殊组织。
“……我们小组的存在,就是专门处理像师娘您,还有我,以及这里许多人一样,因为某种不可知的原因,从各自原本的世界‘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特殊事件。”李莲花解释道,“按照目前所知,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是天道的意思。它并非恶意,更像是……为某些存在留的一线生机,而我们小组的任务,就是接引、安置他们,并处理因此可能引发的异常。”
他指了指休闲区里的众人:“您看,那位银发的是相柳先生,来自一个神、妖、人共存的上古大荒世界。看书的润玉先生,是司夜布星之神。离仑先生,则是上古槐鬼所化。还有那边的魏无羡魏兄弟,来自一个修仙世界。角落里的小哥叫张起灵,他的世界与这里高度相似,算是融合进来了。……他们都是和我一样从其他世界来的,如今也是我们小组的成员。”
李莲花顿了顿,继续道:“至于现在这个世界,本身也存在着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被称为‘异人’。管理异人的机构,就是夏黎所在的‘哪都通’公司。我们小组这个世界官方或者说是朝廷成立的,但是实际运行是挂靠在‘哪都通’公司之下,拥有特殊的权限和资源,专职处理这些跨时空的异常事件,确保穿越来这个世界的异世之人不会引起社会动荡。”
岑婆捧着温热的茶杯,静静地听着。
老人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起初是浓重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但随着李莲花条理分明的讲述,那震惊渐渐化作了然,最终沉淀为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平静。
她虽年事已高,久居云隐山,但心思并不闭塞,活了大半辈子了,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离奇之事虽远超想象,李莲花说的这些,总结下来却简单——相夷还活着,他在这里被人所救,有了安身立命之所,身边这些奇人异士虽来历不凡,但目光清澈,相处和睦,并无奸邪之气。
最重要的,是李莲花此刻的状态。面色红润,气息平稳悠长,眼神清澈明亮,眉宇间再无一丝昔日碧茶毒发时的阴郁与沉疴。
“明白了……明白了……”岑婆长长舒了口气,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了拍李莲花放在茶几上的手背,眼中是彻底的释然与欣慰,“活着就好,平安就好。能解了那该死的毒,更是老天开眼!至于这天道送来的‘一线生机’……”她环顾四周,看着这窗明几净、安宁祥和的基地,看着那些气质各异却和谐相处的成员,脸上露出了慈祥而豁达的笑容,
“老婆子瞧着,倒是个不错的归宿。相夷,你在这里,师娘就放心了。”
李莲花眼眶微热,反手握住师娘的手:“让师娘担心了。”
“傻孩子。”岑婆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那……这地方规矩大吗?老婆子住进来,可有什么要避忌的?”
“没什么特别的规矩,师娘。”夏黎的声音适时响起,她和张楚岚、王震球几人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我们这里就一条核心原则:在普通人面前,不能随意显露超越常理的能力,就是像内力、轻功这种的。其他的,大家随意就好,当自己家一样。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李莲花隔壁,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待会儿让远徵或者楚岚带您过去看看。”
岑婆看着眼前这个气质飒爽、眼神清正的姑娘(夏黎),又看看旁边笑容阳光(王震球)和带着点机灵劲(张楚岚)的小伙子,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这些人,虽然气质各异,甚至还有的不是人类,但眼神坦荡,言行有度,绝非奸恶之徒。尤其是夏黎,眉宇间那股子干练和正气,让她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好,好,多谢夏姑娘,多谢诸位。”岑婆笑着点头。
就在这时,基地入口的方向传来一阵喧闹声,夹杂着马蹄踏地的“嘚嘚”声。
“让一让!让一让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巨大的露天停车场入口处,宫远徵、叶鼎之、雷无桀三人正驾驶着莲花楼进入基地的露天停车场。
那栋古色古香、架在巨大木轮上的两层莲花楼,在现代的停车场内显得极为显眼,引来基地内不少工作人员好奇的围观。
一路上幸好提前打过招呼,又有交警协助引导,才没造成交通堵塞,只是这“马车进城”的回头率,绝对是百分之两百。
在基地后勤人员的帮助下,四匹骏马交接给专门的人员,它们将被送往附近一家不错的动物园暂时寄养。莲花楼则停到了相对僻静的角落。
宫远徵抹了把汗,从车上跳下来,指挥着后勤人员拿出巨大的防水布:“盖上吧,这楼估计暂时用不上,但得好好保管!”
巨大的银灰色防水布缓缓落下,如同给这栋穿越时空而来的木楼披上了一件现代的外衣。
处理完这一切,叶鼎之、宫远徵和雷无桀才长长舒了口气,带着一身汗水和尘土走进基地生活区。
宫远徵刚进门,就看到岑婆在夏黎、李莲花、张楚岚等人的陪同下,正饶有兴致地在休闲区参观。
冯宝宝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盒洗好的草莓,默默递到岑婆面前。
陈朵抱着她的陶罐,安静地跟在后面,手腕上的“小黑”探出头,好奇地看着新来的老奶奶。相柳肩头的毛球也“唧”了一声,歪着小脑袋。
“祖师婆婆!”宫远徵眼睛一亮,立刻换上灿烂的笑容跑了过去,刚才赶车的疲惫一扫而空,“您看,我们把您的莲花楼安全护送回来啦!就停在楼下,盖得好好的!”
岑婆看着这个活泼俊俏的少年徒孙,再看看周围这一张张年轻鲜活、带着善意的脸庞,感受着这个新奇世界里无处不在的便利与安宁,心中最后一点对陌生环境的忐忑也化作了暖流。
她接过冯宝宝递来的草莓,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漾开。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容舒展,带着历经世事后的豁达与满足。
“好,好啊。老婆子我这一线生机,看来是落进福窝里了。以后啊,就跟着天道走,跟着你们这些好孩子,享福喽!”她乐呵呵地说道,声音洪亮,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欣然接纳。
狐狸精在她脚边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呼噜声。